勾霞璧(三)
手上捏着一块瓷杯碎片,其上还沾着腥红的血迹。
余下的几位黑衣人察觉实力悬殊,可如今已是走投无路,进退不得,只能咬紧牙关,挥剑朝延陵渺攻去,
这边厢,苏南烛躲在内堂,悄悄推开一道缝隙,朝外张望。
延陵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仅毫发无伤,还轻易便将来袭的黑衣人制服。
正看得过瘾,眼前视线倏而被阻挡,一双饱含杀意的瞳孔猝然出现在门外。
苏南烛被两道凶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站稳,黑衣人已推开房门,提剑冲了进来!
延陵渺扯过榻顶的纱帐,身形若鬼魅般缥缈无定,薄纱随步拂过众人头顶,似幽魂般来回穿梭,不过须臾,就将他们全部缠至一处。
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发力,喉间的纱帐迅速收紧,帐中人皆被搅断颈骨,再没了气息。
确认他们死绝,延陵渺手掌一松,淡然放下纱帐,目光一瞥,发现内堂的门扇被推开。
他暗道不好,运起轻功疾步而去。
甫一跨入门槛,泠泠剑光自眼前掠过,剑锋凌厉,就要落到苏南烛胸前。
少女神色慌乱,动作却是灵敏,身子一歪一潜,竟躲过了利剑。
本以为她会撒腿逃跑,不曾想她不退反进,身子朝前一探,手已潜到对方脖颈处!
昏暗中,一道细光稍纵即逝,黑衣人还来不及发出声响,就捂着脖子,轰然倒地。
他的身后,苏南烛半跪着,眼底的惊惶还没褪去,身子因喘息而微微起伏。
半晌,她站起身,捏过黑衣人的袖袍,嫌弃地将柳消上的血迹擦去。
“时隔太久,我竟忘了,你也是会武的。”延陵渺似乎松了一口气,倚在门框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生死关头,暴涨的求生欲刺激了她的神经,才叫她能使出为数不多的步法,躲开了黑衣人的致命一击。
“不像云渺公子,能将手边的任何物件都当作武器,使得出神入化。”
苏南烛没好气,方才她看得清楚,明明他已经跃到黑衣人身后,手掌眼看着就要碰上黑黢黢的颅顶,却在看到她躲开杀招后,默默退开了。
他对她,未免也太有信心了些。
若不是自己对他还有用,苏南烛隐约觉得,延陵渺甚至会对自己见死不救。
长明宗行事讲究明事理,顺道义,多生宽宥,多行善举,方能多结善缘。
但很显然,延陵渺不是这一类人。
他像是误入道观的墯者,表面端的一副温和自持模样,内里却是阴戾冷漠,对世间万物都生不出浓烈炙热的情感。他与长明宗的规训和气节格格不入,既不彬彬有礼,也非古道热肠,他在俗世设立的界限前来回踩踏,时常漫不经心冲破,又潇洒沉着的回身。
似乎只要他想,即可将束缚在身侧的所谓规矩、伦理,悉数破坏殆尽。
这一路上,苏南烛不止一次在想,若非她治好高老太的顽疾,取得勾霞璧的过程,怕不会如此平静。
“现在该怎么办?”看着七零八落的黑衣人尸首,苏南烛颇为纠结。
“房间脏成这般,自然不能睡了。”说着,延陵渺拿过衣桁上的外袍,掸去灰尘,重新穿上。
“这帮人,会不会是为了勾霞璧而来?”
对方摇摇头,笃定道:“我们脚程极快,旁人便是得了消息,一时间也难追的上来。”
“只不过,”他走到门边,抬指戳开糊纸,朝外观望,“如此大的动静都没能引来店家,想必是一伙的,这客栈怕是专门打劫过路客的黑店。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快离开罢。”
说着,转过身,推开一侧窗扇,便要跃出去。
“等等等等,你从窗户跑了,我怎么办?”苏南烛连忙冲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袍角。
延陵渺瞥她一眼,见她抵死不松手,只能妥协。
“上来。”
“哎!”苏南烛也不客气,转身跨上佩囊,轻轻一蹦,跳上他的背。
暗影从窗边一掠而过,听得马厩处窸窣声响,一马两人就着浓重的夜色,沿着小道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