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
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浸寒漪。
珠帘绣柱围黄鹄,锦缆牙墙接素秋。
昱朝鉴文三年,八月初,北平城中,文府。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大火,照亮了半边的黑夜,一张张绝望狰狞的面孔在我的眼前倒下,似乎熟悉却又模糊的人影离我越来越远,我拼命想抓住他们,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使劲挣扎着,想呼喊,却无法出声……
恍然醒来,原来又是那个梦,自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伴随着我的噩梦。我曾问过老爷文钢我的身世,他只说我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五岁那年,家人死于一场大火,他见我可怜,便将我带回家做了丫鬟。这恐怕是我一直做着噩梦的缘由。
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滴,我穿好衣裳,梳洗完毕,便迈步出门,叫上皓月前往正堂。昨日老爷吩咐,今日衡王妃将移驾文府,全府上下需准备迎接。
待我俩过去,一干下人已整理好了家常衣裳,在院内排列等候,鸦雀无声,见状皓月向我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她意思我们又来晚了,便笑笑拉着她站在了最后排,约一刻钟,只听门外一声:“衡王妃驾到!“众人纷纷跪下行礼,我与皓月,伏倒在最后。
老爷文钢带着少爷主子们亦快步从堂内闻声而出,亲至门外相迎,只闻得传来盔甲和刀剑撞击,整齐的官靴声分列两侧,那应该是护卫的禁卫军,隐约有轻柔的迈步和最上好的绣花宫鞋姗姗而行至,一声“臣文钢恭迎王妃娘娘!”众人皆行叩首礼。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都是自家人,舅舅,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我抬首望着眼前被多位婢女簇拥的衡王妃,她弯腰将文钢及夫人扶起,气质非凡,容貌虽不是闭月羞花,却也是明眸皓齿,温婉贤淑,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众下人纷纷低头后退,文钢及夫人在前方相让,衡王妃与一位婢女轻移莲步,盈盈步入大堂。
我与皓月等人见势退出,“想不到衡王妃已近三十,是三个小王爷的母亲,居然还那么年轻貌美。哪像咱们,每天累死累活的,还不到二十呢,都快成老婆婆了。”皓月细看着自己的双手,嘟囔道,走了几步,又侧首问我,“幽蓝,你说衡王妃来这做什么呢?”
“老爷是衡王的舅舅,不就是亲戚间的走动吗?”我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再说这些也不关咱们的事呀,楠少爷吩咐让我每日写的字还没完呢,我得回去了。”
“别人家的是伴读书童,你倒是伴读丫头了。真不明白你一个女孩儿家的念那么多书做什么,”皓月又开始叨叨我了,“也就是老爷少爷一直宠着你,可咱们只是丫鬟,正经的你该学些女红,学些梳洗打扮什么的······”
“好了,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有一车话,”我冲她一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她总是心直口快,却是对人一片真心,尤其与我相好,“我知道了,有空再向你请教刺绣吧。”不理会她的撅嘴,我径直回到自己厢房,开始研磨写字。
算起来我进文府已经有十年了,那年我五岁,被老爷文钢领进府中,而之前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进府后,虽为丫鬟,老爷及家人都对我格外照顾。
老爷文钢本是朝中刑部尚书,十二年前奉旨随衡王至封地,从京城金陵来到北平,他膝下无子,只有已故大哥之子文定楠一直跟随,而我平日只需伺候楠少爷的日常起居,不必干任何粗活,空闲时间我读书习字也无人干涉,连皓月也嫉妒我,说我是不是老爷的私生女,我只是笑着拧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