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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珰不以为意道:“我本就是这副样子……不学无术、浪荡纨绔。”他微微睁开了些眼,头凑到明宽景面前讨笑道:“父亲是第一次认我这个人么?”
明宽景果真被他这番话气着了,可他强忍脾气,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将明珰扶起来,沉声道:“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因为酒意,明珰的头昏昏沉沉,无力抬起,只能半梦半醒般低垂着。
明宽景看着他这般模样,又心疼又无奈道:“热河告急,我即日便要领兵支援……你娘身体不好,我向陛下奏请留你娘俩于金陵,陛下应允。珰儿,此后明家,就靠你独立支撑了。”
军情紧急,明宽景嘱托完后没有时间停留,出发前往军营整顿。
这变故来的太快,明珰瞠目结舌,酒意还未醒,但思绪已明白父亲严肃未开玩笑,当即便想要追出去。可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哪里跟得上明宽景的步伐,只能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
明宽景出征已有月余,每过七日便有一封家书寄回,信中所言皆是宽慰之语,明珰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自段素容离开后,府中大小事宜都是萱夫人来处理,明珰将家书拿去找她时,萱夫人正翻阅这账本头疼。
“娘。”明珰将信放在桌上,萱夫人停下手里的事情,细细查阅了一遍后才安心。
“这战事一日不平息,我便一日不得安稳。”萱夫人蹙眉道。
自北夷逼近热河,这战事是彻底瞒不住了。圣上知晓此事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守将,凡弃城而逃者皆诛九族。万寿节暂停筹备,户部筹集银两构筑工事、分发军粮军饷,同时下诏令各地援军速驰京都。于是热河局势才稳定些,两军对峙,偶有交锋,但北夷始终无法攻破城池。
好在金陵与之相距甚远,战场的硝烟似乎并未影响到这座古城的宁静,百姓生活依旧,在这样的氛围中明珰原本紧张忧虑的心情倒也松懈了些。
直到七日后,明宽景的家书并未如期送至。
萱夫人催促了几遍,每日都要在府门口张望:“今日还未有消息么?”
万宝摇摇头。
明珰在一旁宽慰道:“只怕是战事吃紧,父亲来不及写,或是那送信者遭遇了什么意外,再等等。”
萱夫人仍揪着帕子,放不下心来。
果真过了几日,城中有热河传来的战报,万宝匆忙出门打听后,慌慌张张跑回府内:“夫人!夫人!不好了!听闻热河城破,老爷领兵中了埋伏,现在生死不明!”
萱夫人听了头两句,脸色惨白,哆哆嗦嗦想要问清楚情况,谁料一时脱力竟晕了过去。
明珰将母亲扶回房内,好生安置了,这才找来万宝问道:“消息可准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万宝答道:“消息应是无误,陆家远亲在皇城为官,是从京都递来的消息,热河城破北夷直逼京都,眼下圣上已着手迁都……”
明珰打断他的话道:“我问你父亲的情况!”
“听闻热河守将里出了奸细,夜半开城门守军遭到北夷突袭大败……援军分散城外各自为营,老爷误中了埋伏,没有消息,目前生死不明。”
明珰听后心凉了一大截,父亲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此后明家怕是只剩下他维系了,他从小不经风雨,可变故突然而至,倒是令他不得不被迫成长。
晚间,萱夫人悠悠转醒,见着明珰第一句话便是:“珰儿,我们去热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将你父亲带回来。”
明珰自是不肯:“那战场刀剑无眼,倘若父亲遭遇不幸,我也万不能让您去涉陷呐。”
萱夫人不听,执拗要起身收拾行李,正当这时,有人叩响了明府的大门。
究竟是谁会这么晚来打扰?明珰同萱夫人对视一眼,二人神情皆严肃了起来,明珰起身道:“我去看看。”
大门打开一条缝隙,门外之人穿着严密,面纱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见着明珰才将面纱完全扯下,明珰瞧他觉着有些熟悉,又不大认得,那人已自报家门:“下官季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