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风波

春节如期而至。按照传统惯例，撕掉往年的对联换上新的。我站在凳子上，手里捏着对联举在门框上方，老婆站在稍远点儿的地方指挥着我。“在向左点，右手在举高点。嗯，可以了。”我垂直地把已经贴好双面胶的对联贴在了门框上方的墙体上。门廊里的灯突然灭了，老婆跺了一下脚，灯没有亮起，老婆又大声“啊！”了一声，灯亮了。眼前的情节跟去年的一模一样。去年我也是这样站在凳子上，老婆在身后指挥。突然，那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诗句浮现在脑海里。我扭过头，打量着老婆，她并没有什么变化，准确点儿说，减肥后的她变得更漂亮了。老婆双手举在半空中，手里各拿着门旁的两幅对联站在原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然后轻声地问道：“怎么啦？”我笑了笑说道：“这情节跟去年的一样。”老婆的表情突然放松，恍然大悟地说道：“跟前年也一样，快下来吧！我胳膊都酸了。”我赶紧从凳子上下来，接过一幅门旁的对联。老婆还是站在原地指挥着，向上点，向左在移点……

贴好对联进屋时，女儿脸上带着童真的笑容，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这一年里，她的个头长了不少，鞋子的尺码就比老婆的小两号。我们进屋的动作完全没引起她的注意，她把所有的专注力都放在了电视上。我向电视上瞄了一眼，里面播放着《猫和老鼠》。汤姆猫和杰瑞鼠正在对战，我不知道女儿更倾向哪方获胜，也许她根本没有这种想法，在孩子的世界里，只是看个热闹，图个开心。

午睡过后，我和老婆开始准备包饺子。老婆是南方人，过年并没有吃饺子的风俗，但我们北方人过年是无论如何也要吃顿饺子的。在这一点上，老婆顺从了我。我们刚刚包了几个，手机就滴滴响了两声。是微信里有新信息的提示声音。我清洗了一下粘满面粉的手，滑开手机。信息是朴俊琳发来的，内容是：“记得给领导拜年。”这是一条善意的提醒，这是我本能的第一反应。但同时也好奇地自问，有人会愚蠢到不给领导拜年吗？在朴俊琳的心中我是那个蠢到不给领导拜年的人吗？”总觉得这条信息有些怪，但想想人家是好意，就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嗯，好的。”又想了想朴俊琳也是北方人，为了缓解一下语气的生硬感于是又接着敲了几个字。“在包饺子。新年快乐。”放下手机，继续包着饺子，但那几个字“记得给领导拜年。”就像一粒怪味花生含在嘴里一般，怪怪的。饺子包完，剩下的事就全由老婆负责，是蒸是煮随她便。我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看到手机上朴俊琳并没回复任何信息的一刹那，我心里一震，明白了朴俊琳发信息的心态。他不是提醒我，是在命令我，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吩咐我给领导拜年。通常任何人收到新年快乐的祝语，即使那人是你的领导，也不会吝惜地回上此少四个字新年快乐。可朴俊琳没有。我感到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人与人的阶级。

我发呆想事的样子再次被从厨房拉门里闪出来的老婆看到。她关心地轻声问道：“怎么啦？”

我一五一十地把内心的想法讲给老婆听。她开导我说，有这种可能，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我好奇地问道。

“你可能过于歇斯底里。”老婆轻声严肃地说道。

我嘴角下垂，有些不高兴。老婆接着说道：“不管他怎样，我们都无法改变他。我们只能改开自己。要么变得更加强硬，要么变得更加软弱，要么远离。”我默默点了点头，觉得老婆的话简短又直击要点。但我应怎么做呢？我犹豫着无从选择。

晚饭前，小胖刘祺是第一个在群里给领导和同事们拜年的，我紧随其后，第二个发出祝语，紧着其它同事一个接着一个。

由于疫情的原因，这个年过得平平淡淡，没有一点波澜。不是守在家里看电视，就是去人少的地方散散步。

年后第一天上班时，同事们还是像以往一样，机械地走进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只不过在刚进门时，多了句问候，“过年好。”他们出奇地用着相同的情感表述这句话，宛如一碗清白的凉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是第一个进门的，所以无法体会他们问候大家的心情。当天玉莲化着浓妆盘着头穿一身蓝色西服样式套装，进我们办公室转了一圈，大家都打起精神主动热情地给她拜年，和刚刚进门时的表现截然不同，她没有给我们开会，因为缺席三个人，朴俊琳、小兰、郑仓州。

中午吃饭时，我故意走到小胖刘祺身边试探地问道：“朴俊琳，有没有给你发微信让你给玉莲拜年。”

“有，”他郑重其事地点头答道。然后接着说道：“他和玉莲大过年的还让我跟香港客户的那个单子，真他妈地烦。”他骂骂咧咧地说道。

“还好，我手上没有什么重要客户。”我庆幸地说道。

“我这个也没什么重要的。哎，那个香港人也只是问一问，在说香港人也是过春节的好不好。大过年的让我发配置表，人家可能看都没看。”小胖刘祺咽了一下口水，又用力吸了口气接着骂道。“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