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遁逃
烈火熊熊,浓烟滚滚扑将而来,烤得人晕晕的。
田都急得团团转,他手下的十几人一半跟父亲走了,一半留下分散防守着四周,可继迁此刻仿佛一具行尸般木讷、呆滞。
“姐夫,我们走吧,父亲一定会找到姐姐和侄儿的。”
可他还是像一尊佛一样一动不动。
“哇……”
忽然,夜空中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循声望去,只见是未慕长雕带人往这边赶来。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被火燎了一身烟尘。
“拓跋族长!”
未慕烈鹰欢快地叫出了声,他下马冲上前去,继迁却循着婴孩哭声传来的方向张望,只见未慕长雕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走到继迁面前。
一股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喉头,像有一场无名的大火顿时烧得继迁五脏沸腾,熏得他眼圈通红,烫得他言语断断续续,“德、德明!”
不是德明是谁?
只见他扬着小手,挺着稚嫩的小胸脯,满脸的泪水像是在愤恨不平。
他才刚出生,便经历了常人所没能经历的,也许他什么也不懂吧,不,他懂的,不然怎么哭得如此伤心,你看他咧着娇嫩的红唇,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着,继迁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突然犹如刀割般酸涩得厉害,边吻着他的额头边低低道,“德明不哭,德明不哭!”
继迁把他抱入怀中,亲吻着,“德明不哭,德明不哭!”
德明好像真能听懂他的话,果然不哭了,可继迁却哽咽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吧!”
“田都说得对!我们得赶快离开,”未慕长雕道,“估摸着宋军有三千多人,无论如何地斤泽是保不住了!”
田都见继迁还犹疑不决,不禁催促道,“姐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全死在这里就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德明想啊!”
“是啊未慕族长,只要活着,卷土重来未可知啊!”
“姐夫,走吧!”
继迁看着田都,又看了看德明,点点头。
他们一路向西,眼看地斤泽渐渐消失在暗夜中,继迁的心,比两年前离开银州城时更沉重,又有一丝麻木,麻木到感觉不到痛和伤心。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他们在大漠里一口气跑了四十几里,此时浩瀚而无垠的沙漠不再让人感觉壮阔,而是让人不由得愁阴升起。
“我们歇会儿罢!”未慕长雕突然勒马道。
“不行,要是宋军追来了怎么办!”田都有些担心。
“宋军要来早来了,”继迁看了一眼未慕的家眷,大都满面疲惫,口中却说,“再说马也需要休息!”
“那就休息一会儿,不过大家都小心!”
一轮弯月高悬中空,四处寂寥无声。天边洒落着几颗星子,还有几朵在夜风中流走的云,那该是无奈,还是疲惫?
继迁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身体也像一滩浑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以往的他轻骑纵横,遇见敌兵也从不低眉从未慌张,以往的他满腔豪情雄心壮志,可今晚才感到自己不过是个无用的懦夫,救不了母亲,救不了妻子,救不了月月!
他想到了远在京畿的继捧,他放弃了五州城却保得一家平安,而他,还没有夺回五州城却已经家破人亡。
“哇!”
忽然,德明又哭闹起来,只见他手脚扑腾着,身子一震一震的。
未慕夫人连忙将他抱过来,“估计是饿了,真可怜,刚出生半天不到!烈鹰,快去拿些马奶来!”
“哦!”
只见一个孩子蹦蹦跳跳跑开了,不多时便拿了一羊皮囊马奶过来。
未慕夫人接过马奶,喂给孩子,边轻柔道,“德明乖,德明乖,喝马奶!”
“他叫德明?”
那叫烈鹰的孩子雀跃道,“我是烈火,他是光明!”说着舔了一下母亲手上洒出的马奶。
孩子总是那么容易开心,他们才是真正活得通透的,任何困境,只要不是死亡,他们都觉得是上天恩赐的体验。他们不会像大人一样预测未来的吉凶,去担心害怕未发生的事,他们只会体味最真实的当下,即便方才死里逃生,可如今不是方才了,每一个时刻都是崭新的。
未慕长雕哈哈大笑,“对,烈火与光明,你们就跟兄弟一样!”
可不是,新的生命就像这暗夜中的光明。如果没有光,这世间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色彩罢。
继迁这才见长雕的右肩还受了伤,“未慕族长,你的大恩大德…”
“拓跋族长你不要说了,我救他也不是全为了你啊!”
话音刚落,大家都盯着他,他一阵尴尬,眼看丢出去的话就要圆不回去了,连忙笑道,“我一看这孩子就喜欢,你看他这眉眼生的,将来啊定非池中之物,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