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她回头。

邹纪语完完整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立在她面前，一手握着香槟杯，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眉眼还是当年的眉眼，澄明炽热。他穿的西装是深蓝色的，比天空更暗，比深海更亮，是海与天之间臻于完美的色调。一定造价不菲。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总觉得比上次见他黑了一些，握着酒杯的那只手青筋分明。他更瘦了，骨骼更分明，五官有如雕刻一般，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陆衿完全呆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以前就说过，你穿着会很好看的。”邹纪语一步步走向她，步伐坚定。她总觉得这是她在某个深深的夜里做的一个旧梦，可是周围酒杯相碰，觥筹交错的声音那么清脆，那么真实。

“我是在做梦吧。”陆衿喃喃道。

邹纪语又笑了。扑哧一声地笑了。就像他在从前的夏夜或者秋日里听陆衿讲那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傻话时，边走变发出的声响。

“是很旧的款式了。”陆衿隐藏自己汩汩冒出的情绪。

“陆衿姐，你喜欢经典款吗？”玮南端着两杯红酒靠近，站在邹纪语一侧，好奇地望着她说。

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八个字不设防地蹦入陆衿的大脑，她当然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她很震撼，原来一直都是同一个邹纪语。

这么多日夜，她日思夜想的邹纪语就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一片空气。也许搭乘过同一列呼啸而过的地下铁，也许吃过同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也许和同一个人擦肩而过，也许在同一个深夜伏案工作，也许一前一后逛过同一家超市。

只是，彼此没有再遇见的缘分。

“是有点旧了吧，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一直没机会穿。”陆衿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碎发垂在她的锁骨上，她的肌肤几乎和领口的珍珠一样白。

“很美。”陆衿抬头，邹纪语的眼神还是很坚定，好像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的一切都在高速旋转着，他们站在风暴的中心，岿然不动，任世界喧闹、奚落。

又一场重逢，把故事里所有的句号删改，让伟大的故事重启。

“陆衿姐，我这个朋友邹纪语可是很少夸人的，真不愧是你的铁粉。我可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玮南两只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笑起来很温柔。

“怎么样？我够义气吧。之前听说陆衿姐要来，特意没有告诉你，就想着给你一个惊喜。这些天，我忍得可是非常辛苦。”

这些天。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走进新的章节里了吧。

陆衿不自觉地沉默，从刚刚那种全世界只有她和邹纪语的眩晕中苏醒过来。于是，她看到周围嬉笑怒骂的男男女女，穿着华丽闪亮的名牌盛装，一个接一个地路过她的世界。现在，他是其中的一位。

她还在妄想什么呢？

她接过玮南递过来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慢点。”玮南目瞪口呆。

不好喝。

陆衿生理性地皱起眉，“这个东西究竟是谁在喜欢喝啊？”她把酒杯放在一旁的桌上，觉得喉咙一阵灼热，把背影留给邹纪语和玮南，双手撑着桌面，不知道这场面该如何收场。她没料想会在无聊的聚会上遇到邹纪语，他的出现让她方寸大乱。就是此刻，她的胸膛里的那颗小心脏依旧不安分地乱跳着，让她觉得光是站着或者光是沉默就已经将近爆裂。

“没出息。”她心想。

“那你们俩聊吧，我不打扰你们了。”玮南还忙着招呼其他熟人，风一样又自在地穿进另一群人里。

“还好吗？”邹纪语从背后靠近陆衿，但她不敢回头，就连他的呼吸都很近。

“我没事。只是一口酒而已，还没到那种程度。”

“那这几年，你还好吗？”

陆衿缓缓转过身，对上他深黑的双眸，看不出是关切还是暗讽。他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路过一个酒后将要呕吐的女子一样，处于社交礼貌关切一下，心里真正关心的可能就是对方不要吐在现场，坏了气氛。

“挺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

从这个酒会各个角落里传来的嘈杂声将他们包裹，陆衿明明很想看他，却不敢看他，只是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你就不想问问我吗？”

陆衿还是没有说话，她望着脚下那块地毯上波斯图案，做工很精美，颜色有些黯淡。

邹纪语还在等陆衿开口，她知道，他的目光没有动过。

“我没有资格问。”陆衿淡淡地说，声音十分哀伤无力。她抬起那一双清秀的眼眸，然后苦涩地笑了一下，笑的时候眼底没有一丝幸福。

邹纪语没有打趣，没有嬉皮笑脸，没有说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拯救糟糕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