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陆衿一直觉得梦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她常常做梦，有时候梦见过去，有时梦见未来。

小时候她每次去植物园，妈妈就会给她买一管泡泡水玩。粉色的吹泡杆浸透在泡沫水里上下摇几次，拉出来之后放在嘴边，鼓起腮帮子一吹，或者迎风一挥，一个个比她拳头大的泡泡就会闪着光泽蹦出来，漂浮在空气中。

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陆衿从来不会伸手戳破那些剔透的泡泡，就静静看着它们在风中飞扬，然后突然一个瞬间破掉了。小时候，她莫名地觉得那个瞬间很过瘾，百看不厌。

她做的梦也是这样的，像这些突然爆裂的泡沫，美梦也好，噩梦也罢，都在顷刻间飞灰烟灭。泡泡破掉的时候会在她脸上飞溅些水渍，让她感觉凉凉的。

这些梦也是。

和邹纪语有关的梦她做过好多，大部分是最近做的，很小一部分来自从前。

“女士，要试试吗？”打扮靓丽的售货员贴心地帮她把衣架拆下，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不太好闻，有点太浓了。

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邹纪语站在店内宽敞的空间里，头顶暖黄的灯光倾泻下来，他看上去像一个橱窗里的模特。

“不了吧，我不怎么穿裙子。”陆衿礼貌地笑笑，摆摆手拒绝了。

“试试呗，这挺好看的。”邹纪语接过那条裙子，递给陆衿。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条裙子，很优雅的黑色蕾丝连衣裙，做工精致，面料舒适，领口处用白色珍珠点缀，如果涂上大红唇，卷上头发，应该可以自信非凡地踏入随便一个晚宴，在烛光的映照下，光彩动人，大杀四方。

但这不是她。她只要穿着灰色的棉质T恤和运动短裤缩在家里就好了。

“不了吧，不适合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邹纪语推着陆衿的后背，把她往试衣间里推。他的手掌又大又温暖，让她觉得很安心。她半推半就地进去，拉上帘子之后，才敢细细地观察这条裙子。

她其实一直很想要一条这样的连衣裙。但没有人知道。

在人们的认知里，陆衿应该是那种不会花时间打扮的女生。她的时间都用来读书，都用来学习，都用来在衣柜里翻找一件又一件的T恤配短裤，都用来听话。一条这样的连衣裙清清楚楚地把她和她认识的一些女孩分割开来。

她们知道怎样在摄像机面前最大程度地展示自己的美丽，知道哪一个角度是最适合自己的，她们深谙各种服装搭配的技巧，熟读各类时尚杂志，知道卷出完美的波浪头需要多少分钟，知道哪个牌子的假睫毛最持久，知道这一支口红搭配什么传达最亮眼。她们可以大大方方地向世界展示自己对美的追求，人们也从不吝啬对她们的赞美。

但陆衿不应该是这样，人们对她的期待就是呆呆地穿着那些老掉牙的T恤衫，赚来一些较为客观的稿费，坐在那里，等待一个同样勤恳老实有能力的男人把她娶回家，那种没有信心驾驭大美人的男人，满嘴相夫教子，三从四德的男人？她不知道。越想越偏了。

她承认自己大脑有点混乱，干脆不管了，换上了那条裙子。承认吧，她也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

是很美的，除去她的不熟练与忸怩之外。还是很美的。

她拉开帘子。

邹纪语就在外面等着，低着头看着他的鞋尖，有节奏地踩着地面，好像有什么音乐在他脑海里疯狂地演奏着。

抬头的时候，两人对视。她的美是那么夺目。

陆衿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散下来了，瀑布般的黑发垂在肩上，嘴唇微抿，身材凹凸有致，温婉得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的美丽一直被低估了，没发现吗？

“还······还行吗？”

“好看。”邹纪语满意地点点头，像是在看欧洲中世纪的什么雕塑。

“我感觉是不是有点紧······这里······”

“女士，不会紧的，这你款你穿上真的是刚刚好，特别美丽。”

陆衿有一点点动心，但想到自己这些年买了之后白费的裙子就有些犹豫。

“结账吧，我要了。”邹纪语开口。陆衿完全没转过弯，啊？？

“好的，先生这边来。”售货员欣喜地指引邹纪语走到结账处，还不忘对呆呆的陆衿说，“女士，真的很好看的，你男朋友真有眼光。”

“他不是······喂，邹纪语。喂，我自己可以买的。我······”

科技时代唯一的不好就是，结账就是一秒钟的事情，根本来不及推脱，来不及阻拦，一切就直直地发生了。

陆衿已经换上了出门的那一套她所谓的“安全穿搭”，呢绒大衣加牛仔裤，邹纪语手里提着那袋包装精致的名牌连衣裙。两人向顶层走，日料店就在顶层。

两人一路走一路互相拉扯，指的是言语上的。

“两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