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
山林欲晚。
苏涿光穷尽山水寻到乔时怜时,唯见她发髻散乱,衣衫残破,污迹遍满,身上淌就的鲜红更是刺目得惊人。
偏偏就是这素日里拘谨又胆怯的女子,纤柔双手握着一把锃亮短刀,毫不犹豫地往那刺客砍去。
明明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她的眼不断有泪涌出,她的害怕彰显无余;明明她那日郑重言之于他,她惜命,现在却是主动将命献给了敌人。
苏涿光抱着她入山洞后,始才明白她此前异举,是为了护住山洞里的人。只是见到这传闻中与她私奔的男人,他觉着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苏少将军…快放我下来,这样成何体统?”
乔时怜已不知闷声对他说了多少回,待她拉下罩住头的袍子,抬眼见昏黄天光里,那人不为所动,好似听不到她说话一般,她只得恼怒地拔高了声:“苏涿光!”
默然跟在其后的风来闻此,不由得一激灵,他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这么直呼主子大名。风来生出几分钦佩,暗叹道:不愧是乔姑娘!
苏涿光侧过身,淡淡道:“你确定要这么大声吗?”
只见山洞外已有禁军赶至,尚未发现此处有人。而此番她依偎在他怀里,若是她再放声,便能引他们朝这边靠近,一睹二人贴身相拥的暧昧姿态。
乔时怜:“……”
是他蛮横不讲理抱了她,怎么现在像是成了她和他于此偷情,不敢让旁人看到的样子?
苏涿光抬手拢了拢她身上的衣袍,将她轻放至地,眼神示意风来去招呼外面的禁军。
乔时怜顾不上跟苏涿光计较,径自走至角落里搀起受伤昏迷的周姝,“得赶紧回去请大夫处理伤势。”
随后禁军统领陆昇带着手下有条不紊地入内,确认人皆活着后松了口气,抬来担架把周姝置于其上。
陆昇见乔时怜满面关切地望着担架上的人,不禁回想起猎场里的传言。他并不认识女扮男装的周姝,今此循苏涿光发出的信号至山洞,发现乔时怜搀着是一“男子”,他对那传言也信了几分。
怪就怪在,苏涿光竟将自己衣袍给了乔时怜。陆昇瞧着少女身上披着的雅青锦袍,眼里满是意外。据他了解,苏涿光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否则也不会京中每有女子接近他,他便出手把人家吓得胆散魂飞之事。
却听苏涿光蓦地问他:“陆统领,我的小厮可还满意?”
陆昇始才收回瞄向乔时怜的目光,哂笑道:“苏少将军的近卫自是出挑。那群小兔崽子车轮战都没能拿下风来,回去后备受打击,这几日论及练武,比谁都勤快。”
苏涿光漫不经心拭着剑上血色,“我帮了你,你也要管好眼睛和嘴。”
陆昇:“……”
原来在这给他挖坑呢!
“这几个都是我亲随,向来嘴严。”
陆昇无奈,谁叫他这个禁军统领看似职阶高,在皇城地位却略显低了些。
西北与东北之境,各有虎狼眈眈,苏家与周家分镇守边境,得来暂平之势,这两年未受外敌侵扰。这论功绩,他是比不上两家久经沙场之辈;论皇宫防卫,圣上有独掌的奉天军。如今禁军受各方势力挤压,地位大不如从前。
若非自己出身西北军营,他和苏涿光怕也难以谈上交集。
另一处,乔时怜见苏涿光步至眼前,问道:“我遇刺竟惊动了守在猎场的禁军前来,这件事应该闹得挺大吧?”
也不知猎场里的父母与长兄如何了,此等险事,他们若是知了,定也在为她着急吧?
苏涿光:“是我叫他来的。”
乔时怜:“?”
苏涿光竟有权调用禁军?
苏涿光对上她惊异的眼神,睨了眼不远处的陆昇,“他欠我人情。”
乔时怜松了口气,想来苏涿光当时知她在林中遇刺,便以她失踪为名托禁军四处寻她。不管如何,自己平安无事,乔家要是不曾知自己遇险,也省去白白担心。
苏涿光目视前处,眸中不易察觉的情绪闪过:“不过,确实挺大。”
乔时怜顿住了步,腹诽着他怎么不一口气说完?
但见苏涿光绷着嘴角,神情严肃,面上恍有霜雪覆过,他的模样并非是有意戏弄自己,更像是此前未想好言辞。
同行返回猎场行宫的路上,苏涿光将白日里猎场所见,尽数述与了乔时怜。
他未隐瞒分毫,也没试图弱化那些伤人的恶言,只是把事情始末呈现在了她眼前。包括东宫对此的不表态,秦朔与乔相密谈后暗中撤了寻她的侍卫之事。
余晖渐没的山野里,他话落时,见她面上劫后余生的庆幸化作了沉郁之色,少女眼里几许烂漫在那一刻消得无形,失了光,唯有浓重的暗影。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夜马车内,她以那般眼神问他:“少将军可知,女子若在这世上未能守礼,稍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