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公主,还不是照样躲着避着,生怕遭人嫌么,那奴婢又怎么敢...”他越说,笑容越苦涩。
赵朗辞盯着他,什么也没说。
今日朝会上,言官们平息了一段时间,终于又开始重新弹劾起他来。
他们纷纷义愤填膺,就着礼部的仪制主事被他逼得变卖屋宅,就叱骂他胁逼朝廷官员同流合污,幸得朱主事高风亮节,宁可变卖屋宅,也不与奸佞共谋。
赵朗辞就想笑了,不久前,正正就是这些言官把那朱轶往死里谏,说他收授司礼监银钱,朱轶老母病重,满朝官员对他冷眼旁观,不肯施以援手,逼得朱轶不得不变卖屋宅,这才又将他变卖屋宅的事大肆赞扬,把他臭骂了一通。
骂完,帘后的长公主腾地站了起来。
“当真?”她是朝着他的方向问的,目光澄澈得让人无法直视,“你当真,胁迫过朱主事吗?”
他当时笑得很没所谓,“臣还是那一句,想把臣定罪,就得先找证据,臣可有留下字据或是供词,抑或是有证人证明司礼监胁迫朱主事篡改名录了吗?”
阶下臣子纷纷大骂阉宦张狂,众人恨他恨得牙痒。
他却毫不在意。
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充其量也就是给终日里骂他的乞丐,施舍了些钱银而已啊...
他失笑。
“在那里!原来在那里!”不远处听见熟悉的婉转清脆的女子嗓音。
昕枂长公主提着宫裾,身后领着御史台的陈大人,朝他走来。
陈大人一看见奸宦,不由咬牙切齿,可一想到什么,立马就低了头:“赵掌印。”
昕枂回头看了陈大人一眼,手一挥,“说呀。”
然后,陈大人就很为难地,蜗行至前头来:“赵掌印,本官今日所谏...言辞不当,还望掌印...海涵。”
“什么言辞不当?不是已经找朱大人确认过了,赵掌印并没有找他、或者让人找他篡写名录吗?他只是给朱大人送了药和米粮,缴清所欠药钱而已,那位大夫也说得明明白白,给他钱银的人只说过是接济朱大人,并未言及要朱大人替其办事,事后也并未有人找朱大人挟恩图报,本宫听说陈大人以前也是进士出身,读书人应该明理,怎么可以没有查明证据就胡乱栽赃?这是读书人干的事么?!”
昕枂越说越气愤,小脸都涨红了:
“本宫昨夜熬夜看书,看见一本书上说,君子在下位则多谤,在上位则多誉,果不其然,掌印他如今沦落在下位,你们这些上位者就巴不得都来欺负他!”
陈大人听得内心愤懑,本来就不情愿作为长公主讨好奸佞的棋子前来服软,要不是陆阁老曾提携过他,是他的恩师,他才不会答应过来。
如今竟还要他对一个阉奴低三下气的!这口气怎么咽得了?!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陈大人揖手,音色变冷,“君子在下位则多谤,在上位则多誉,还有下一句‘小人在下位则多誉,在上位则多谤。’赵掌印身为阉奴,本该在下位,他却有违君臣之伦,为天地所不容!自然多谤!”
言下之意是,殿下怎么会认为一个阉奴还有资格被称为君子?而且还下位者?
赵朗辞只是静静地听着二人的交锋。
昕枂没听懂陈大人话里的意思,只听懂了陈大人在骂赵朗辞是佞臣,为天地不容,不由更生气了:
“本宫从未见过有人仗着自己是上位者,就对下位的人说活该他是下位的!陈大人,你读的书到哪里去了?”
陈大人也很生气,这个草包殿下根本没听明白他的话!也没理解上位者下位者的意思!
“殿下恕罪,臣愚笨,读过的书少,以为所谓下位者,应该是地位权势低下的人,而不是指身份。”
他这话本是想委婉地指责长公主是草包,不懂其句意思,没想到草包长公主却甚为欣慰地一点头:“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才疏学浅,错了及时改正,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你去跟赵掌印道个歉吧。”
“殿下你!”陈大人气得双目一瞪。
“朱大人那件事,赵掌印虽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但并不能说明,他往后就一定不会如臣所预测的去做,他必定会让朱大人替他做事!不然殿下倒是告诉臣,立场不同,他为何非去帮朱大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大人的意思是,没杀过人的人,现在不杀人以后也会杀人,那陈大人现在没危害朝廷弑杀君主,以后是不是定会弑杀君主危害朝廷呢?”
陈大人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吓得双腿一颤,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殿下你...殿下你...!!”
果然不同程度的人硬凑一起吵架,有学识者通常吵不赢粗鄙没文化之人。
因为她会听不懂你的大道理、听不懂你明里暗里的嘲讽,任凭你引经据典,说得再好再精彩,也不过对牛弹琴,她还是认为自己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