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2017年

云城也下雪了，新的一年又来了。季杳工作间隙抬头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所有的顶与面都覆上了白，会莫名地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下来。雪到下班还没停，季杳撑着伞走在雪地里，地上的雪已经被踩得不像样，她仰头看了看天空，雪还是在空中的时候最美。

她回到家随便弄了点吃的，抬头才发现客厅里的那束白玫瑰已经凋谢，洁白的花瓣泛黄皱缩，她只好将花扔到垃圾桶里。母亲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刚吃完东西，正在看一部老动漫。季妈妈已经开始着手腌制年货，打电话就是来问问她意见，女儿这两年都不太建议她腌这些鸡鸭鱼肉，说不太健康，但过年总要有那个氛围，总要腌点东西挂在廊檐下显得富足。季杳这才意识到，春节快到了。

她窝在沙发里听母亲絮絮叨叨，母亲又说了些村里的事，好些名字她已觉得陌生，她忽然觉得母亲之前的话很对，她回不去了。那种熟悉的孤独感又涌上心头，她回不去村里，融不入城市。

眼看着就要过年，农村讲究过一年长一岁，她即将迈入25岁的行列。25岁是怎样的一个年纪？她曾经以为是非常成熟从容的，如今发现依旧一地鸡毛，幼稚得要命，比起看电视剧，她还是更爱看那些老动漫。十几岁的时候母亲就说过，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看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如今她二十几岁了，还是爱看小孩子的玩意儿，大抵是小孩子的东西才单纯。

这么胡思乱想，第二天便起迟了，她着急忙慌地洗漱完，戴上手表便出了门。

除夕夜，季杳跟母亲早早吃完年夜饭，便开始包饺子。此时夜幕刚降下来，外面已经有人放起了烟花，绚烂的光点在空中散开，尚未结束的时候另一簇烟花又升空，仿佛不会熄灭一般。她张着沾了面粉的手，站在院中观看，母亲坐在屋内看着她那样子，笑了笑，叫她进屋披见衣服再出去，她却等到烟火停歇才进来。

“这两年，山上那度假村开了之后，烟火时常放，也不像前些年那么稀奇了。”季妈妈一边包饺子一边说。

“那挺好的，大城市都禁放了。”季杳拿起张皮用筷子挑了些馅儿，麻利地包好一只圆鼓鼓的饺子，放在篾子上。

“昨天季辰来送了些小烟火棒，等饺子包完了，你也在院子里放掉。”季妈妈想起季辰昨儿送来的一堆东西。

“成啊。没有炮仗吧，那玩意儿挺吓人的。”季杳小时候被吓过，每次过年她都躲着那些小孩儿走。

“没有吧。”

包完饺子，季杳拿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传给哥哥。这才拿出季辰送来的东西，季杳点燃地上的烟火盒子，一束银白色的光冲出来，闪闪烁烁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没过一会儿，季杳把能点的烟花都点了，地上只剩下空盒子，季杳一边捡一边想，烟火那样美丽虚无，只有地上的垃圾是真实。

夜空中的星星很亮，季杳总能在东南方向看到猎户座腰部的那三颗星星，特别明显。她已经不记得是谁告诉她那是猎户座，每当冬季望向天空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地寻找那三颗星星，看到那三颗星星，她就觉得一切都还在正轨。

这个年苏日安过得并不好，外婆情况时好时坏，他一直陪在上海，父母也回来了，春节前两天，外婆身体终于稳定，非要回家过年。苏家父母无法，只得回到了县城。除夕夜，苏家父母还有苏日安小姨一家也都聚在小楼里过年。年夜饭后，外婆早早去休息了，苏幸月夫妻和苏幸澄夫妻在楼下闲聊。吕群宜不得不跟苏日安挤一间房，他躺在窗台下的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才发觉他房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墙上少了两幅东西。

苏日安洗完澡走进来的时候，瞧见吕群宜正四处打量，他擦了擦头：“找什么？”

“你墙上的画还是照片？少了两幅？”吕群宜起身站在空荡荡的白墙前，“两幅那个女孩的。”

苏日安擦头的手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地坐下：“收起来了。”

“为什么？”吕群宜不解，“上次摄影展，你还让我特意展出来那女孩的照片来着。”

“你还不睡？”苏日安避而不答。

吕群宜不明所以，他这表哥自从去了国外之后，就变得冷冷淡淡。

大年初一一大早，苏日安便起床了，家里上下一片安宁，他去厨房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尚未熄掉的昏黄路灯。

身后传出一些声响，他回头发现外婆走了过来，外婆一乐：“起得这么早？”

“群宜睡觉不老实，干脆就起了。外婆怎么也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苏日安扶她坐在餐桌旁，又给她倒了杯温水，也坐到了一旁。

“人老了，觉少。”外婆握着杯子，她望着窗外，“多安静啊，坐在这里还可以慢慢等日出。”

苏日安摩擦着杯沿，似是发呆。外婆看了他一眼，兀自说起了往事：“以前跟你外公在国外求学的时候，一扎进实验室就不愿出来，常常第二天踏着将出未出的朝阳微光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