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蕉月是第二个发现西门吹雪的。
她先是欢块地喊了一声“庄主!”,随即十分干脆利索把桌上碗碟收着出了门,双眼亮晶晶的,脚步却很轻,双耳竖起,正是在凝气窥听屋中动静。
“蕉月,过来,过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叫住她,问道:“那位姑娘怎么说?”
蕉月颇为可惜地摇头,又看向老者笑道:“福伯,你说赵姑娘么?她似乎还不知道咱们庄主是谁哩。”
“哦……”福伯有些失望,他是万梅山庄的大管家,看着西门吹雪长大,一心想给万梅山庄找个女主人,却奈何庄主心冷如其名——任何姑娘的心意都如拂风吹雪,尽了了。
蕉月放下碗碟,问道:“这个时间您不是应该在庄里晒那些宝贝书么?怎么过来了?”
福伯摆摆手,道:“什么事能有庄主的终事大事重要?算了,不说这个,你快来给我说说这位…赵姑娘。”
蕉月笑道:“要不给您揉揉腰?从赵姑娘过来不过半个时辰,我看就算是马也得累得不行。”
“一同罢,一同罢,我可迫不及待想给庄里办个喜事了。听说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身世也算是不错。你看她怎么样?”靠在躺椅上,福伯抚须道:“不过啊,还是你这个丫头机灵,也亏得这客栈就在万梅山庄邻镇,我这把老骨头才没有被颠散架咯!”
“我看那赵姑娘虽然是个大家小姐,却是藏不住什么心事的人。温温柔柔的,长得也好看极了。”蕉月散漫惯了,想起什么说什么,忽而又道:“知书达理,我说什么诗她都知道。”
福伯笑道:“小蕉月还会说诗呢?”
“您别看人不起!我今天可记住了两句诗哩!”蕉月摇头晃脑,“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之前哪是我记不住,是非得有真人在我眼前才行,我现在一想起赵姑娘,这两句诗是想忘也忘不了。还有一句,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
福伯揶揄道:“大诗人可是记不起来了?”
“哪有。是赵姑娘没说完。”蕉月捶着手反驳,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揶揄道:“您知道赵姑娘为什么没说完么?”
“为什么?”
“因为呐…”少女背着手,绕着躺椅转了一圈,指向扶风小筑的方向,道:“一对眼明看别人去咯。”
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
西门吹雪没听过这诗,但对上屋中女子的眼,她咬着唇,眸光潋滟如水,情至诗自成。
他从堂客那了解了情况,如今的朝堂姓李,国号也是从未听过的豊,问题的起源是那阵浓雾?还是楼上的豊朝大将军的女儿?转身走向楼上,刚好听到蕉月在与她聊诗。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他少时曾用柳枝练习剑法,大雾之中落入怀中的女子,西门吹雪揽住她的腰,却是比柳枝还要柔软、纤细,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西门庄主。”
赵瑟瑟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空气凝涩,压得她无法呼吸。但话一出口,便无法收回,西门吹雪看着她,眼神专注,是待她继续说下去。
她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尴尬地低头,正巧见桌上放着一套崭新的青釉刻莲花纹瓷盏并其他茶具,她笑道:“庄主救了瑟瑟,如今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好。”
赵瑟瑟听他沉默了片刻,闪过疑惑,却很快被茶具吸引了目光,茶艺早刻在她的骨里,就和其他幼时刻苦学习的其他技艺一般,再次烹茶,恍如隔世。
素手纤纤,行云流水。
西门吹雪接过茶盏,清寒的眸子一如既往,道:“你不开心。”
她又在他面前失礼了,赵瑟瑟掩下心中杂思,强笑道:“一些过去的事。西门庄主…是有事情问瑟瑟吗?”
西门吹雪问道:“你可知江南花家?”
“花家?”赵瑟瑟思考片刻,只能歉疚道:“抱歉……瑟瑟久居京城,对江南不大了解,可能帮不上西门庄主了。或许家父知晓,如果西门庄主需要,瑟瑟可以修书一封让父亲打听。”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曾听过花家,也许她真的将太多心思放在了李承鄞的身上。
西门吹雪道:“你想让我帮你寄信。”
赵瑟瑟本还未决定,可话就这般顺着说了出来。就再相信一次自己,她暗暗深吸一口气,道:“是。瑟瑟莽撞离家,父兄必然着急,但现在还不能回去。还有一事…可否请庄主派人送我至西洲寻人。”
她想知道西洲发生了什么,她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什么地方,她想问清楚,看清楚。但如今钱财已无,后有追兵,她若独行,恐还未出城便被二皇子的人抓住了,想要找到李承鄞只能求助于西门吹雪。
那边沉默了半响,没有回答。
“事成之后,无论是否找到那人,将军府……必有厚报。”赵瑟瑟勉力笑着,桌下遮住的长裙被抓出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