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
只有丽娘来了,见了她,眼睛有些红,很伤心的样子,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你真的要走了吗?”
丽娘难过地说:“你走了,以后宫里就剩我一个了。”
她看起来,哭的很真心。
萧沅沅厌憎她。
她哭什么呢?是自己被赶出宫了,又不是她被赶出宫,她何必假惺惺的呢?
萧沅沅从得到旨意那一刻,就坐在地上,没起身。丽娘也蹲下来,抱着她的胳膊,默默地流眼泪。
“你赢了。”
她心里想,这人真虚伪。这个时候了,还要在她面前装。丽娘,她现在多得意啊。自己走了,以后皇上是她的了,皇后的位子也是她的了。她现在别提多风光。她是来炫耀的,顺便来看看自己有多狼狈。
她恨丽娘,恨这宫里所有人。
她最终还是不得不登上了出宫的马车。
她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一路将头伸出窗外,目不转睛地看着路旁的景物。
她心中盼着赵贞能追上来。她多想他的身影能出现在马车后,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她望着宫殿熟悉的檐角,青碧的天空,心里很舍不得。
“这路怎么跟进宫时不一样?这不是出宫的路。”
她问随行的宦官,宦官说:“这是出宫的路。娘子当初进宫时,走的是宫前的正门,正乾门,咱们今天不走那,走后侧门出去。”
她心中顿时悲凉起来,原来宫里失宠就是这样。她连走正门的机会都没了,只能偷偷从后门走,好像她是个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
宦官陪笑着说道:“娘子无需担忧,不管走哪个门,目的都一样,都是能出去的。”
他站在马车外跟着车,萧沅沅看着他的笑,心里恍惚安慰了一些。
她觉得这宦官人很好,这个时候了,还愿意对她笑。他的语气,没有嘲讽的意思,反而带着点怜悯。
她问这宦官:“你叫什么名字?”
宦官道:“奴婢名叫郑六。”
她面带忧愁,满怀心事,郑六出言宽慰道:“这宫里宫外,其实都是一样的。世人都说宫中的好,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其实宫里的人哪里比得上宫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娘子出了宫,不用再担心犯错,也不用再处处小心翼翼。未尝不是好事。”
她望着道两侧车水马龙,这是已经到宫外了。
她摘下自己腕上的一只金钏,送给这个叫郑六的宦官。
只因他此刻没有嘲笑,还软语开解她。
郑六惶恐,连忙拒绝:“这是娘子的东西,奴婢可不敢收。”
萧沅沅说:“你拿着吧。我没有钱赏你了,我家不缺这些东西。”
郑六不安地接过,说:“寺中不能戴这些金银饰物,奴婢就先替娘子收着吧。”
出了宫,又出了城,马车顺着路往山上去。
她知道,赵贞是不会来了。
马车在灵隐寺外停下。寺中的住持已经侯着了,她是个女尼,名字叫惠音。身边还有许多弟子。
到了宝殿,惠音要为她剃度。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说:“我可不可以不剃头发。”
惠音说:“出发人都要剃发。不剃发,如何修行呢?”
她哭着说:“我不要剃头,能不能让我带发修行。”
她的头发又黑又柔,养了很多年才这么长。她最爱自己的头发,不想剃发。
惠音不敢强迫她,去请了太后的旨意,太后同意了,允许她在寺中带发修行。
她摘去了首饰,洗去了胭脂,褪下了红裙,脱去了绣鞋,换上了最朴素的缁衣,开始每日侍奉佛祖,抄写经卷。
每天吃的是粗茶淡饭,连一点荤腥也无。她毫无胃口,很快地消瘦下去了。
这是春日了,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寺院中的桃花开了,她多想穿着漂亮的衣服,去骑马,去放风筝。可桃花也是寂寥冷清的。
夜里,她翻看起赵贞当初写的那封信。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她看着纸上的字,只觉心中憋闷的难受。
过了一个多月,她终于见到了母亲。
傅氏来寺中看她,见了她就是落泪。
她扑在母亲怀里大哭:“娘,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傅氏含泪道:“太后责令你来出家,下旨,勿使家人探视,怕影响你修行。我也是忍不住,偷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