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感
阳光被盆栽挡住,桌面上落下片阴影。
鹿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去,整个人投下来的阴影落到桌面上,一片暗沉,她伸手从桌兜里掏出历史课本,指腹却无意识的碰到了旁边带着虹膜锁的笔记本,金属的冰冷感摩挲着她的骨节,让她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
邻座的男同学靠在椅凳,视线似有若无的在鹿渔胸前的蔷薇胸针上落了瞬,声线含着笑,清朗又疏懒:“鹿渔,今儿不写日记了吗?”
这话其实有点逾矩了。
毕竟鹿渔只来学校来了二十一天,若是算上今天,应当是二十二天。
二十一天,三个星期,若是对一个活泼开朗的转学生来说,可能就与同学打好了交道。但鹿渔并不是个活泼的人,教室场所也并不固定,她只与周围的同学有着点头之交。
更遑论是历史课上的邻座同学。
历史课是摸鱼课,这是众所周知的。
它讲述了古地球如何历经磨难变成了现今的样子——先进、科技感十足,再顺便鼓吹鼓吹四大财阀的丰功伟绩。
这些听得耳朵磨茧的东西,又与家族利益不挂钩,没多少人感兴趣。
鹿渔来学校的二十天里,也仅仅只上了三次历史课。
鹿渔看向邻座的男生,她摇了摇头:“一会再写。”
邻座男同学好不容易同鹿渔搭上了话,他那张俊秀立体的皮相上下意识的带了抹和善的笑意,声音也懒懒散散的,带着些少年人的朝气:“我叫林宥,上节课老师点过我的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鹿渔没什么印象,但她依旧点了点头:“有点。”
林宥闻此笑开了花,他一手撑在桌面上,看着鹿渔,调笑似的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这就是要继续交谈的意思了。
可鹿渔看着他,却总能透过他,看见以前在富人街里遇到的同学。
她什么都没有变。
唯一变得就是身份。
若是鹿渔还是以前的身份,或者说是,她是贫民窟来得“天才”,这些“天之骄子”必然不会舍下身段同她交谈。
鹿渔不禁阖下眼帘,她的声音低低,摆了副拒绝的姿态,轻声的“嗯”了句。
正值此时,班上的同学也三五成群的进了教室。
林宥也自觉的闭上嘴巴,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这是正常,他们大多数人一出生就被基因编辑预言了一辈子,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现在也到了成年,大多都会接手财阀事务。
鹿渔便也低下了头,她从桌兜里拿出了笔记本,按下虹膜解锁。
阳光西斜,绿植的阴影落到鹿渔的身上,她手中的笔杆不停,直到手臂被林宥戳了戳,她这才发觉桌面上又落了道阴影。
按阴影落到桌面的角度,他的身形应当高大些,此时正站在她的斜角边。
鹿渔的心跳漏了一拍。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他似乎在念她的座位号:“082。”
他一字一顿的说,声线微扬。
“鹿渔,”他说出她的名字,鹿渔下意识的攥紧手指,又听见他说了遍,声线依旧往上扬:“能站起来回答个问题吗?”
这是鹿渔第一次听见他喊她的名字。
尾音上扬,又是那种温柔又包容的错觉。
鹿渔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
他想杀了她。
鹿渔的手指缓缓松开,她站起身来,低着头,声音很小的问道:“我刚才没听清老师的问题,老师能重新再问一次吗?”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笑意,鹿渔的手指完全铺平,她抬起头正视温伯尔。
历史课上的老师是不固定的。
科技发展,人的寿命被延长到两百岁左右,人的皮囊又因为基因编辑而变得越来越年轻化。
温伯尔就顶得是一副年轻的容貌,眉目清俊,看起来年岁颇小,唇角勾起的时候,又不自觉带了个酒窝,天真又不谙世事的皮相。
鹿渔是知道这位年轻的教授的。
据说这位年轻的教授的妻子是安尔财阀的掌控者。
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来蔷薇财阀的岛屿上,教授知识——甚至是,最没用的历史知识。
温伯尔轻笑了下,他这声低沉的笑意被面上浮现出的酒窝中和掉,多了些生气,他低声重复了那个问题,等着鹿渔的答案。
他问得是,
古地球植物异变时期,孩童被当作可利用的研究资源,到底是对是错?
鹿渔听课一向认真,教授也讲过了古地球植物异变时期。
正确答案是对。
群体利益高于个体利益。
哪怕付出鲜血的代价。
教授的瞳色是茶棕色的,但细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