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舍府之倒塌
为一谈,其次,人身自由是每个公民的基本权利。”
“你在跟我谈权利吗?是谁把我丢下逃跑的?是谁不履行自己的教学义务?是谁一整天都在外面瞎逛到这个时候才回家?”
一连串的反问让露西亚也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是谁都要围着你团团转的。今天是周日,按理来说是出门采风的日子,根本不存在耽误课程这么一回事。我办完事又回来了,更没有逃跑到意思。谁要跑什么都不带还带着一大堆东西回来啊?你这兴师问罪的态度真让人讨厌。”
她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不说,抿着嘴拒绝暴露一切真实想法,只有在他那双紫宝石般的眼睛里,才能看出难得的犹疑,并由此推测出他的内心充满着怨怼、恐惧、愤怒,似乎她再不回家,就要变成仇恨了。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通过一个人的眼睛了解到他心里的情绪。
“叛徒!”最后,他骂道。
“我背叛谁了?”露西亚尖声问,“我又没有一走了之,你有分离焦虑吗?”
她能感觉到,尽管他现在情绪狂躁,可还是无法像粗俗的人那样,骂出有失于自己身份的词汇,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和平日里的讨论课相比,只是失去了几分理性,没法继续用发热的头脑想些更符合逻辑的话。但她从中不合时宜地看到了几分可爱。
“你所说的和所做的根本不是一个样,撒谎成性的家伙。我当时怎么会……我怎么会看上你!你这行为举止和他人完全不一样的败类!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也不要听你说一句话了!”
她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作家确实是一些撒谎成性的人,假设他们能说到做到,那比最卑劣的人登上天穹与星辰为伍还要可怕。大脑太活跃了,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待在这里,“那我明天马上滚蛋,辞呈我就不写了,你记得说是你觉得我不够格所以辞退我的。”
她抱着打字机满不在乎地站起来。与此同时,他也站起身,剑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震动,但他没有理会,盯着她的眼睛威胁道:“戴维德,你要是敢出这个庄园,无论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的。”
“又不让我走又不想看见我,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露西亚心里清楚明白得很。说到底,伊格内修斯还是一个傲慢自负的贵族家的小孩,向她颐指气使地说话,是因为她僭越了:不仅扬言要做他的朋友,出门还不向他报备,对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态度更是散漫。
他伸出有力的双手像要抓住一只飞鸟那样,擒住露西亚的双肩:“我明天必须看见你。”
露西亚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贵族的脾性就是如此,边挑衅地说:“是吗?那你把我房间的木板拆了,这样我就能在你不想看见的时候滚回我自己的小房间待着。”
要不然她就每天在他跟前晃悠,晃到他厌烦后辞退她。
“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一定会的。”说完这话,伊格内修斯才放开她,她也不打算停留,背着她的宝贝打字机噔噔噔地上了二楼,飞速逃离他的视线。
现在是她一个人了。她把喧闹关在门外,还没喘口气,就冲到窗边的书桌前,把还没有寄出去的手稿放在一边,从袋子里拿出黄灿灿的打字机,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这可是她拥有的第一台打字机。她把窗台上的蜡烛点燃,仔细端详圆形的按键在烛火边反射出的火光。这火光就像她的思绪,明明灭灭,在一片虚无的世界上用指针描摹出创造者的奇迹。
尝试将自己文章中的第一句话打上去,看见印刷体如同魔法般出现在纸上,露西亚欣喜得要掉下眼泪。她终于可以不用在长叙事中想着如何把F先生和露西亚·戴维德分开了。但很快,她的工作就进展不顺利了。明明脑海里浮现的是“t”,她偏偏把它打成“r”或者“y”,又或者明明在纸上写的是“quietness”,打下来确是“queietness”。这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不在这里。
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洗漱完后,她又尝试将灵巧的双手放在打字机的按键上,但依旧没能如愿奏响一首夏夜的交响曲。她只能窝在自己的座位里,把头靠在靠背上,双眼茫然地看着被封死的窗户。
她后悔今天没有住在外面,或者买完东西直接溜走,再也不回庄园。这样就不用面对愤怒的伊格内修斯,也不用接受伊格内修斯说到底还是和她有着一层难以跨越的隔阂的现实。他所表现出的亲和只不过是因为岛上能和他说上话的人很少,而她刚好能接上几句而已。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只不过她急于获得他的信任,忘记思忖这其中更深的危险。
脑海里充斥着伊格内修斯的怒颜,露西亚的灵感跑得一干二净,一直藏在意识深处的礁石在浪潮退散之际浮现。她知道她一直在欺骗自我,她只接纳阳光与美梦,对蛛网与灰尘置之不理,只想要孩子的笑却无法忍受死亡之怖,她假装自己充满智慧与和谐,假装自己是真理的探索者,实际对现实生活不屑一顾。她的确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