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很深。
透过薄薄的纱帐往外看去,依稀瞧得出这个房屋的富贵景象来,到叫顾妙儿吃上一惊,原她是死了的,筋脉俱断,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的那种。
一睁眼,竟是这样的陌生。
难道是谁给她吃了什么起死回生的药吗?
她欲起身,人还未起来,纱帐就被撩开,见个清丽女子朝着她道,“姑娘可是醒了,您方才叫大姑娘给气着了,甚么都未尝上一口,到叫婢子担忧。”
她刚要说话,喉间一痒,竟是咳嗽了起来。
那女子似是早习惯她的症状,便要上前过来扶她,那纤细的手就要抚上她的胸口,到把顾妙儿给唬了一跳,双手顺势要将人推开——岂料,她出手之时,两手软绵无力,堪堪地抵住那女子伸过来的手,到叫那女子轻轻一笑,“姑娘,您可别怕痒,婢子就替您揉揉。”
女子替她揉着,待听得咳嗽声慢慢地消了,她才去取了泡了蜂蜜的温开水来,“姑娘且喝上一口,也好润润嗓子。”
她做得自然,似早习惯了这般,却叫顾妙儿脑袋里嗡嗡的,像是被流星锤给锤过一般。
被动地喝了蜂蜜水,又被奉上燕窝羹,也没吃上几口,这肚子就饱了。
那女子好似知晓她的胃口,也不劝她多吃些,就唤来外面的小丫鬟将东西收拾了。
一时,房里也就她同顾妙儿两人,她拿着帕子替顾妙儿抹脸,“姑娘可别怕,这婚事是您的,可跑不了的,大姑娘就算是再想破脑袋,也抢不回这桩婚事的。”
顾妙儿表示很慌。
她一点都听不懂。
甚么婚事,甚么大姑娘的,她都未搞清楚这是个甚么时候。
还是谁同她开了玩笑,将她弄到此处来,莫非是真寻着了那起死回生的药?也忒浪费了。她本是不想活的,主要是活得太久,没意思——
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她嘛也是。
她到想着哪个王八蛋这么待她,还将她给救回来,低头看见自己的手,竟给活生生地吓了一跳。光滑柔嫩的白皙细手,哪里是她的手,她惯来使刀,使的是威风赫赫的九环大刀,哪里会是这样的手。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脑袋里想什么,这手指就随着动一下,好像真是她的手——
她又不死心,抬手往嘴边,张嘴就一口。
那女子出手更快,赶紧将她的手拉开,一迭声地问道,“姑娘,姑娘,您是不是又犯病了?”
顾妙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拉开,她到想使力呢,身上一点子力气都没有,稍那么一挣,额头就沁出细汗来,也叫她拿着帕子给抹了。
帕子质地柔和,往脸上一抹,极为吸汗。
顾妙儿被这帕子柔和的质地弄得一时怔住,鼻间还能隐隐地闻到一丝香味,顿时就警觉起来,恐怕是十香软筋散,若非是此物,恐怕也制不住她。
“我有甚、甚么病?”她不得已开口。
女子听见她开口,眼里便含了几分惊喜,“姑娘,您这病是打小从娘胎里出来的,怎么还问上婢子了?您昨儿个受了点凉,回来后又病了,到叫婢子担忧,得亏秦太医医术了得,才叫您又脱险了一回。”
顾妙儿有病?
纵是所有人都有病,也不会是她顾妙儿有病。
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整个江湖里能找得出来比她身子骨更强健的人几乎都没有。
女子说完,又瞧着自家姑娘,见姑娘木着一张白生生的俏脸,像是泥塑木雕一样,到叫她不知如何是好,只一味地劝着道,“姑娘是想姨娘了吧,可姨娘院子里管得极严,老太太那里要晓得您想去瞧姨娘,恐怕又要发作咱们大老爷一回。”
什么老太太的,大老爷的,姨娘的,听得顾妙儿脑袋里又“嗡嗡”起来。
她一时忍不住,出手就欲拽住那女子衣襟,手还未触及衣襟,就叫女子轻飘飘地给接住了手。
女子若无其事地揉着她的手,“姑娘的手有些冷,婢子替您暖暖。”
果然,将她的手揉暖了。
顾妙儿未曾同人这般亲近过,脑袋更发懵了,一时也搞不清自己落入怎样的境地里,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暗害于她——
不过,她一时又就想开了,不管谁她害她都成,她都求死的人,何必去揭开这后头的秘辛?到不如再死上一回。
或许还是南柯一梦罢了。
但到了第二天清早,顾妙儿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且不说起得太早这个事,她坐在铜镜前,一溜儿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她哪里有见过这样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就见过那么几个出门带仆婢的,那都是江湖中的世家大族,甭看人家仆婢,能叫人带着出门的必然武功不差。
哪里像她这会儿见着的个个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是身上那料子都比她平日穿得要好。
更要命的是对上铜镜,镜子里映出来的人脸,是张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