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庾浚上挑着眉眼看着她,一时没说话,指尖轻敲落于桌面的声音哒哒地回响于这屋内。
一门之隔的院外寂静无声,而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子里却喧声沸顶,偶有几句流入这屋内,倒衬得这屋内是越发的悄静。
陈岳抬起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位于上首的庾浚,而后收回视线又觑了一眼身侧的秦黍,不知为何,只要这两位一撞上,这所处空间气氛就莫名地难挨。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脑子里思量着法子,想着好歹为秦黍开脱几句,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这屋子里冷滞的气氛就被庾浚自个儿打破了。
指尖轻敲桌面的声音一停,庾浚收回看向秦黍的视线,他将桌面上的茶盏往旁侧一推,不辨情绪道:”这茶冷了,换一杯来。”
这话对谁说的,自不用说。
秦黍只愣了一瞬,便抬步上前,将桌面上庾浚的那杯冷茶端了下去。哪怕茶壶就静置于庾浚的手肘处,她也恍若无视般淡然自若地将茶盏端走。
庾浚在她转身后,眯了眯眼。
陈岳悄无声息地旁观着,这一幕正好就被他收入眼里。他心头簌地一惊,恍然觉得自己看错了,于是便快速眨了眨眼,再定睛细看,却不想,庾浚眸里的情绪尽敛了去。
此时庾浚的面上眼里皆是一片平静之色,直让陈岳觉得刚才那一瞬是他恍然而生的错觉。
陈岳摇了摇头,心里讪笑了一声,也觉得不大可能,主子可是世家出身,什么样的贵女没见过,怎么会对一个乡野女娘露出那样的神色,想是定是他看错了。
片刻后,秦黍端着刚沏好的茶进来,她低眉敛眼地将那冒着热气的茶盏放于桌面上,一直萦绕于身上的视线未撤开,秦黍想了想,便抬起眼笑了笑,迎上了那道视线,道:“您请用。”
庾浚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香清冽,不同于他以往尝过的那些,刚入口微涩,但几秒后便回甘,那后头的余味倒是让他心生一种熟悉之感。
难得的,他又喝了一口,几息过后他才觉出那熟悉之感出自于哪里。
在庾浚喝茶的间隙里,秦黍一直侍候在旁。先前那事儿还没算完,是以庾浚没发话,她便也不敢擅自回到下首的座位上。
庾浚将茶盏放于桌上,桌面上发出轻巧的触碰声,他抬起他那双有些冷厉的眸子,看向面前还未走的某人,道:“你杵在这儿做什么。”
秦黍听着他那平平无绪的声线,心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厮端得太难伺候了些!
她眼眸弯起,原先素白的一张脸上霎时像是添了一抹重色,庾浚看了好几眼,就听她软声道 :“想着您兴许还要添茶,我便候着了。”说罢她便抬眼看着庾浚,那双清亮的眸子就像是盈着一汪水,庾浚对上了,定定地看了几秒,而后便移开了视线,轻咳了一声,声线没刚才那般冷硬,“你也坐吧,这儿不用你伺候。”
秦黍心道那刚刚差使着她去端茶倒水的是谁。
她欠了欠身,回到了座位上。
庾浚问:“那山匪依你的意思是招抚?”
先前的话题重启,秦黍悄然地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兵书的事儿算是过去了。
她抿了抿唇道:“招抚自是比剿杀来得好。这泅水渡的山匪我听陈老板说过他们的来头,大都都是日子过不去的流民组建起来的。听说凶悍虽凶悍,但手里的人命却是不多,在玕、秀这条水路商道上他们多是劫财为主,少有杀戮。他们良知未泯,便可以收服。”
“可是他们贪婪无度,”庾浚冷冷地道,“这样的人怎么愿意被招抚?”
“先前是没了法子才做了匪,我们可以派人过去试上一试,现在看他们是想做这良民还是想做这山匪。”
庾浚先前才觉得秦黍狡诈如狐,现在却又觉得她天真得愚蠢,“过惯了银钱来得轻易的日子,你再让他们回到先前那费上百般辛苦挣一分花一分的日子,他们怕是不愿意。”
秦黍看了他一眼,庾浚被她这一眼看的一愣,而后他就听她道:“您说的那些对却也不对,他们劫的大批钱财并不是人人平分的,这吃香喝辣的永远是那顶头的几个人,至于手底下的都是卖命的打手罢了。”
她又看了庾浚一眼,这剩下的话却是没再说了,但庾浚却是从那平平无奇的一眼里,觉出了点其他意味来。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她莫不是在讥笑他连这点显而易见的道理都不懂?
庾浚虽多疑,但这次却是没疑错,秦黍还真是在讥笑他,不过她碍于这人的威势,面上没敢露出来罢了。
庾浚心下虽生疑,但鉴于秦黍面上功夫做得好,一点端倪都没露,倒叫他抓不住现成的把柄,于是他只得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他心里不爽利,自然也不会让秦黍舒坦,秦黍只听他似讥似讽道:“看不出来,你竟是个活菩萨,端得是慈悲心肠。”
秦黍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微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