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乔月烟离宫的那天，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京城里的人并不知道瑞安皇贵妃要走了，这也不需要她们知道。

乔月烟除了送伍九九出嫁外，还有就是想知道安如锦这一胎顺不顺利。

好在安如锦顺利的诞下了一个女婴。

乔月烟在京城里唯二牵挂的两人都好，她也终于能放心的离开了。

她的心情说不上多么雀跃，但身上总是松快了许多，像是那道无形的枷锁，她终于挣脱了。

二月末，其实还能算得上春寒料峭，可今日，难得的日头好，也没有风，不像是前几日，一连落了几天的雨，硬生生的将春天冷成了冬天，也正如顾慎言的心情，他极希望于这场雨在多下几天，最好一辈子不停。

可注定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改变的呢，到了原本乔月烟要离宫的这天，天终于放晴了，一点留恋也没有，甚至于因为一场雨后，宫内的柳树跟着抽了枝芽，早樱也长了花苞。

宫墙上的琉璃瓦被一场雨洗的澄净，顾慎言站在城墙上，看着宫门口那个不起眼的马车，以及旁边的人，他没有去送乔月烟，可他也一直都在。

乔月烟点了点头，朝着前面的伍九九与赵临渊笑了笑，安如锦想来，可她刚生产完实在不能出来，乔月烟嘱咐赵临渊看好安如锦，虽然她身子骨好，可女人坐月子却是大事，马虎不得的。

其实乔月烟知道这些都不用她来嘱咐，赵临渊将安如锦照顾的很好。

伍九九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乔月烟脸上的轻松与惬意，一时之间她也不再开口，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是她一直想要的，如今终于实现了，该是高兴的。

耳边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伍九二伸了个懒腰，逆着光朝着她们走过来。

伍九二是神秘的，即便在锦衣卫中都很少有人能见到她，就算是赵临渊，也不过见过几次罢了，深交是没有的。

这里只有伍九九最熟悉她，伍九二的确生的极为艳丽，她美的很有攻击力，摄人心魄，仿佛勾人心魂的妖怪一样，趁着你愣神的时候，将你抽骨扒皮。

相比于她的美，更多的还是危险。

可等她走到乔月烟面前时，一身的危险收的干干净净，仿若一个普通人，可这无疑更为危险。

伍九二朝着乔月烟行礼，“属下参见皇贵妃。”

乔月烟看着伍九二，道：“这里没有皇贵妃了，只有严夫人。”

伍九二从善如流的起身，当即改口道：“严夫人。”

乔月烟梳着妇人发髻，她脱下了往日富丽华贵的衣裳，换上了从没有穿过的素色长裙，没了金银软玉堆出来的宠妃，鸦青色的大氅更衬得她清丽端雅。

伍九二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她喜欢看美人，视线很不客气的在乔月烟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她脸上，真诚的夸赞道：“夫人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伍九二又道：“夫人早就该从牢笼里出来了，这么美的人，可惜被皇宫毁去了一半风采，想来夫人以前一定更好看，真可惜……”

伍九九赶紧上前捂住伍九二的破嘴，不省心道：“师姐，你还在……这里，你这张嘴赶紧闭上。”

伍九二“呜呜”的示意伍九九快拿开手，她不说了还不成吗，可仔细看，伍九二眼里是对伍九九的纵容。

这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她们这种经常在刀口舔血的人来说，一点温柔，却是他们所有的全部。

乔月烟却是笑了。

“九九快放开你师姐吧，要不她该被你闷死了。”

伍九九依言放开了伍九二，伍九二却不改风流道：“还是美人夫人心好，不像黑心的小师妹，嫁了人就再也不和师姐好了，真是让人伤心。”

赵临渊今日可算见识了比他还会颠倒黑白油嘴滑舌的人，他大为震惊，锦衣卫出来的，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

“阿娘……”身后的宫门开了，大皇子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阿娘，你要走了吗？”大皇子顾不得礼仪，一头扎进乔月烟怀里，说话已经带上了鼻音。

乔月烟叹了口气，她让人瞒着大皇子，终究是没有瞒住。

她蹲下身，摸了摸大皇子的头道：“阿娘要走了，你要好读书，好好吃饭……”

大皇子听着乔月烟的嘱托，最后仰起脸，朝着乔月烟摆出一个笑脸，“阿娘，我知道你想走的，所以睿儿希望阿娘开心，即便不舍得阿娘，可相比于阿娘的开心，别的都是最不重要的。”

搂住大皇子，乔月烟终于放下心了。

她抬头望向了上面的天，五年了，整整五年，她看了五年四四方方的天，如今终于见着了广阔没有阻挡的天。

天本来不该有棱角，只是她被困住了。

乔月烟心情很好，高墙之外，哪里都是自由与宁静。

“九二，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