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
叮铃啷当、叮铃啷当,一杯定,二杯定。
朱桢宁的视线扫过余下的七个人,除了全然陌生的金陵才俊,与阿蝉有过数面之缘的,除了自己与萧瑛,就是金陵侯的扈从云鸦、锦衣卫总旗左炎了。
他二人之中,或许有阿蝉心仪之人,而自己不过是金陵侯拉来充数的罢。
云鸦借着前排优势,几乎是死盯着阿蝉变化莫测的手,而左炎气定神闲地坐着,笔就没提起来过。
朱桢宁第一次不自信了,提笔犹豫良久。
阿蝉手里最后一个斗笠杯,也摇了许久,迟迟没有落下。
萧瑛有些心急,不等朱桢宁,随手写了个拾叁。
朱桢宁闭上眼,一咬牙还是写了一个十字。
斗笠杯落定。
这一回,阿蝉没有调转斗笠杯的位置,伸手覆在了第三杯上。
云鸦抢在她开杯之前,写了一个十字。
而阿蝉的手又兀然收了回来,对白柳叶说:“这一局,我不想开。”
白柳叶看了看余下几个人的座次,心下即明。让人将他们八人的茶几调开,全部离竹帘有三丈远,一字排开,轻易顾盼不得。
三丈远,那是云鸦目力不可及的距离。
他抬头望了影影绰绰的湘妃竹帘,暗自捏紧了拳头。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们这些人中,只有一个正确答案。
毫无疑问,那个答案不是他。
可这并不妨碍,他选择继续坚持。
那个左炎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阿蝉很快摇好了三杯,这一回仅有三人写出了正确答案。除了萧瑛主动出列,其他人无比遗憾地离开了。
座位再次调动,云鸦在左,左炎在右,阿郎居中。
白柳叶示意侍从搬来两个云母屏风以遮蔽左右二人偷窥的视线,但被阿蝉阻拦了下来。
虽说她的小把戏被人看穿了,但还想保留一点仅剩的脸面和自尊。
她用稚拙无比的笔画,写了几个大字,让时雨拿出去,摆在了那三个人面前。
云鸦面前的纸写的是:彩凤随鸦。
左炎面前的纸写的是:向炎乞儿。
阿郎面前的纸写的是:白首为郎。
阿蝉隔帘问三人说:“我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这三个词的意思,还请你们给我解释解释。”
白柳叶看了不禁摇头笑,她这是开始攻心计了。
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词,偏偏又嵌入了他们三人的名号。
彩凤随鸦,指的是才貌出众的女子嫁给远不如自己的男人。
毫无疑问是当面质疑云鸦,有何资格娶她这只彩凤。
向炎乞儿,指的是近火取暖的乞丐,直骂左炎是趋炎附势之辈。
白首为郎,说的是郎官颜驷生不逢时,三世不逢明主,怀才不遇的典故。
白柳叶如何不知,阿蝉想要的是一个终生陪伴她的庸常人为赘婿,既不能出仕做官,也不要想建功立业。
她在问阿郎,肯不肯为了她,甘心做这样的人。
“白首为郎”,偏偏这个词妙得很,字面上看,又是在问他,你可愿意成为与我白首偕老的哪个郎。
云鸦捏着纸的手微抖,他霍然站起,鼓起勇气说:“鸦非凡鸦,乃日中金乌是也,金乌如何配不得彩凤!”
左炎拿纸做扇,从容不迫地摇了两下,说:“小姐曾为乞儿,在下便是炎火。若蒙小姐不弃,在下愿终生为你取暖。”
时雨在一旁听着,只觉酸倒了牙,仗着面有手帕遮蔽,朝左炎吐了吐舌头。
左炎侧头对她轻笑。
朱桢宁对着白首为郎四个字,一时怔忪,他久久无言,实在给不了她答案。
为了母亲的安危,为了给舅父一家报仇,为了还未来得及实现的理想,他必须要重新夺回自己的一切,势必不会远离权利斗争,断不能落得壮志难酬的境地。
朱桢宁十分清楚,他不能与阿蝉白头到老,他的妻子必须有母仪天下的品行与气度,而阿蝉太过妖冶轻浮,一个见识浅薄,粗俗不堪的女子,绝非后位正选。
他需要鸿案相庄的婚姻,最多能与阿蝉扮一场露水夫妻,而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所以,他回应不了阿蝉的期待,什么也不能答。
阿蝉见他缄默以对,忽然下座,倾身向前抓起一个斗笠杯,上下左右摇动起来,而其余两个斗笠杯,被她的裙摆遮住,谁也瞧不见。
“这是最后一次了,谁猜对了,谁就是我的赘婿。”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三个成语上,都忽略了斗笠杯。
此时,阿蝉突然杀了个回马枪,直教人猝不及防。
杯已经停了,就只能盲猜了。
阿蝉示意站在外面的时雨收卷上来。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