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
话音刚落,嗡声四起,人言啧啧,有人诧异这样招赘未免太过儿戏了,可金陵侯又没明确此游戏是为了招赘。
所以,对数次猜对点数,并留到最后的一个人,大小姐满意他,招为赘婿可以说是天缘凑巧。大小姐若不满意他,只说是游戏罢了,给个不大不小的彩头即可,倒也无人指摘什么。
冲这精妙的布置,含而不露的择选,众人都感觉到了白柳叶对侄女殷切的爱护之意,不由暗自摩拳擦掌起来。
江念慈与母亲面面相觑,相顾无言,这个大小姐真是稚童心性,婚姻大事也视同儿戏。好歹来个文斗武竞,选出尖儿来,怎么就掷骰子玩呢?
只有极个别的人能意识到,这个游戏看似是猜点数赌天婚,实则结果完全操控在大小姐的手中。
朱桢宁与萧瑛对望一点,脸上浮起了忧色,万一阿蝉根本就没看中他,岂不是白费劲了。
听着众人忐忑的心跳,阿蝉倒扣杯托,摇动了手里的斗笠杯。
一杯已定,再摇一杯,二杯也定。
摇到第三杯的时候,众人纷纷提笔写点数,这骰子点数毫无规律可循,声音又忽大忽小,根本判断不出,只能随意猜一个。
甚至有好易学术数的人,摇起了龟壳,排盘卜卦。有人举告他舞弊,白柳叶也不以为意,只说游戏耳,无可厚非。于是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掐指念咒的、有左顾右盼的,还有写了又改的。
朱桢宁写了个十字,匆匆停笔,心绪不宁。他实在不知阿蝉在玩什么把戏。
萧瑛也照着他写了一个十字,又添了几笔改成个“拾”字,以示区别。
左炎偷瞄了身侧的朱桢宁一眼,提笔点了十个点儿。
竹帘之下的纤纤玉手摇动了第三杯,却没摇两下就定了。
白柳叶见众人都停下了笔,回头对阿蝉说:“可以开了。”
只见竹帘之下三个倒扣的斗笠杯,在一双手地快速掉换下,不停地变化位置,看得人眼花缭乱,完全记不得最初的摆放次序了。
终于,大小姐的手停在了中间的斗笠杯上,揭开了答案。
十点。
江念慈看到自己笔下的“九”字,懊悔不跌,一拳砸在了茶几上,就差一点,只差一点。
而侥幸猜中“十”点的人,虽不多,但也有七八个,满脸春风的同时又越发焦心惴惴。
朱桢宁一时也无法判断,阿蝉是看中了他,还是看中了其他人。
猜对的人,不止他一个,意味着心跳游戏,还会继续几轮。
有黄门执事上来收茶几茶具,白柳叶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逐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没猜对的人,只得起身告辞。有的心怀遗憾抱怨了两句,也有的故作潇洒,大笑离去。
云雀拍了拍云鸦的肩:“我先走了,云鸦大哥再加把劲儿。”
方才不错眼的窥看,让云鸦目力经受了极大的挑战,他闭眼捏了捏眉心:“你去罢,记得敲打敲打那个姓江的。”
“我晓得。”云雀紧了紧手中的宝剑。
江念慈见落败的人陆续都走了,就算借口母亲不良于行,也不能久滞此地。只得一步三回头地推着母亲走了。
才出了金陵守备府的大门,颈部就被什么尖刺扎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毫无形象地嗷了一声。
见到有人侧目过来,他又羞愧地举袖遮脸,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怀恩,你怎么了?”江母忧心地问询。
忽而一条白线,带着嗡嗡作响的翅虫从她眼前一掠而过。
江母悚然一惊,只见一个神色促狭的美少年,手提白线站在了自己面前。
那线尾振翅乱飞的虫,赫然是双斑长脚蜂。
记忆中的剧痛瞬间复苏,江母也忍不住嗷了一声,颤手指着云雀说:“是你、你害了我!”
江念慈摸了摸脖子后面的肿块,当下也反应过来,眯着眼疾言厉色地说:“我乃金陵侯门下清客,岂容你侮辱放肆!”
而云雀虽是金陵侯的扈从,到底只是个不省事的少年郎,公然偷袭上宾,金陵侯要如何护短。
“清客?”云雀薄唇微勾,眸色阴寒,冷笑道:“你既出了这门,就再也不是了。”
江念慈一时怔愣,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是你先对咱们家的大小姐侮辱放肆在先。戳你们两针,也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云雀看着母子二人恐慌万状、悔愧交加的脸,神色越发冷峭。
“你当我们的眼睛耳朵,是干什么用的!”云雀抽剑出鞘,在江母面前划了几下,轮椅上的榫钉随即全部掉落。
失去座椅支撑的江母,咣当扑倒,正脸砸地。
江念慈尚未从陡然的巨变中反应过来,见母亲跌落在地,才慌忙醒神,扶着母亲的肩说:“娘,摔痛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