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瓶子可值钱的很,莫要摔碎了!摔坏了回家要挨你爹爹打的,上次来我这当瓷瓶的是你爹爹吧?”
“……这瓶子还留在你这里,我就取一样东西。”沈凌霜说着,抬起青花瓷底部一看,想了想,取下自己的一根发钗,朝着瓷底一击,只是瓷底牢固,没破一点裂痕。
倒是那掌柜看着沈凌霜的举动,哀叫一声,“哎呦,暴殄天物,你这女娃子,你在干什么?”
沈凌霜又尝试了几下,仍无作用,她冷下脸色,看着瓷底,那样子在掌柜眼里却仿佛目露凶光的恶狼,忙劈手夺过青花瓷瓶,“你这女娃,该打!”
沈凌霜皱眉看向他:“这瓷底封了我幼年写下的一封信,如今正好十年,我想取出看一看。”
“原来如此。”掌柜听了此话,倒过瓷瓶,看着底部,用食指敲了敲,“那你也不能暴殄天物,你这女娃子脑瓜不是很灵光,看我的。”
沈凌霜静静看着掌柜拿出一个烛台,点燃了烛火,又将瓷瓶底部放在火苗上烤,不过一会,掌柜拿手去按了按,发现底部那块圆片松动,又再多考了一会,里面的黏胶物被烤融化,那瓷片也就跟着松落下来,折成长方形的信纸掉在掌柜手里,掌柜将它递给沈凌霜,得意笑道:“看到没女娃,做事要动头脑。”
沈凌霜接过信纸,低低道了谢,然后转身出去,那掌柜追问:“咦,瓶子!你不要啦?”
出了当铺,白云染墨,风吹随流,在空中戏逐着,时聚时分。
沈凌霜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手里就捏着那张信纸,可她却不敢摊开看,她很害怕。
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哪怕面临死亡的恐惧也不及她此刻的万分之一。
望着天边,沉默良久。
沈凌霜慢慢低头拆开那封信,信纸已很旧,沈凌霜小心拆开,慢慢看了起来,才刚看到一半,豆大的雨滴就打湿了信纸,铺天盖地的雨重重落在沈凌霜身上。
她没动,就那么淋着雨,将信上的所有字都看完,盯着信纸上的沈府印章愣了很久,她想说信是假的,可这红如残血的印章又在向她诉说着事实。
大雨很快将她的脸打湿,雨幕盖住视线,沈凌霜再也看不清茫茫前路。
信纸被雨那么一打,经年的风霜早已让它脆弱不堪,沈凌霜手上松了力,信纸便如浮萍飘然落地,彻底被雨珠击碎。
沈凌霜感到万分委屈,她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居然都活得这么可笑,自己辛苦求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
沈凌霜慢慢跪到地上,看着膝前烂碎的信纸,就好像她风雨飘摇的身世,即使再努力,也逃不过崩溃绝望的结局。
雨幕中万家灯火悠然亮着,沈凌霜想到温暖的屋子里,姜汤的香味弥漫,气雾缭绕,小的时候,她爱踩水,身子骨又不好,偏爱下雨天淋雨,每每这时,母亲都会熬一大碗辛辣的甜姜汤,看着沈凌霜全部喝完。
沈凌霜呆呆想着,望着漫天雨水如线,掉落在尘世间,洗漱万千污秽,唯独洗不去沈家的罪孽,沈凌霜抬起脸,她想要通过冰凉的雨滴让自己冷静,一抬头,却发现雨似乎没落到她身上,沈凌霜有点奇怪,她昂着头,看到了伞尖。
沈凌霜心神微动,急忙转过脸来。
沈凌霜顿时坠入那双盛着温柔汪洋的眼睛里。
伦珠一身黑衣,持着一柄油纸伞,伫立在沈凌霜身后,默默为她遮风挡雨。
沈凌霜泪水终于顺着眼眶滴落:“伦珠……”
“我在。”
伦珠柔声回她,轻轻蹲下来,抹去沈凌霜的眼泪,“别哭了,我会心疼。”
沈凌霜原本没想怎么哭,偏偏伦珠这么温柔地看着她,细心替她擦去眼泪,沈凌霜的委屈与难过一下子就有了发泄之处,沈凌霜近乎哽咽着,双眼微红:“我父亲、他…他真的是叛国贼……”
伦珠微微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们到那个内阁大库找到的卷宗记录了我父亲的事情经过。”沈凌霜看向地面,“还有我父亲留下的书信,上面有我们沈家的印章,还有他向重叔求助的话,一直以来,只有我在自欺欺人,还轻信重叔的话,他其实另有所图,明知所有的真相,却从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