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晴明与沙罗的婚事定在了天庆四年的五月。与保宪和保胤的走婚的不同，可能是因为忠行大人一直把晴明当成他的半个儿子吧，沙罗在婚后会住在土御门的府邸，依旧会时常回到铜驼坊看望他的父母。保章也与式部大辅大江维时的女儿订了婚，婚期在今年八月。

“既然是沙罗出嫁，那最后一晚的时候还是海记去送送吧。”

忠行大人和蔼地看着我，但我的心里只觉得痛楚，更无其他。

和保宪一样，某一夜晴明来到贺茂家，但是直接走进了沙罗的房间。那天晚上月色很好，庭院里仿佛是月色下的沙滩一般，那样静谧。晚风送来花草清香的气味，柔柔地像是女子拂过情人脸颊的手。这样平和且美好的一晚，以前的时候经常是我们四个人偷偷去鸭川捉鱼，就着月色与酒，一起做和歌。可是现在，保宪有了家室，更有了自己的孩子。终究是回不去了啊，那些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都随着往事一同散去了。

我看到晴明从门口走来，我强颜欢笑，搜肠刮肚地想应该说些什么恭喜的词句，但是晴明只是径直从我面前走过。他的影子从我脚边流淌过，那一瞬间短暂的黑暗后，映入眼帘的又是白色的沙石彷如冬日落雪。

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像是拥有唯一的目标一般，朝着沙罗的院子去了。他可不是今夜只有唯一的目标吗。我明明是知道的，那么心中又在期望着什么呢？

纸障被关上的声音本来是微不可闻的。毕竟都算是公卿家的公子姬君，可晴明关上纸障的那一瞬间，我竟然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连脚步都移动不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今天本来不是个让人伤心的日子，海记你怎么还哭了呢？”

是保远。我也没有拭去眼泪，只是微笑着看向他：

“毕竟今天沙罗真的嫁给了她喜欢的人，我心中高兴。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我想从他身侧离开，却一把被他抓住了手臂。

“海记，喜悦的泪水，是不会这么多的。”

我挣开他的手，默然离开。

一脸三日，晴明都回来贺茂家在沙罗的庭院留宿，但是第四晚，确是我们要送沙罗去土御门的居所。嫁女儿其实是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毕竟我们都是如此相识，哪怕是今晚过后，其实也并没有改变了什么。晴明依旧是忠行大人的徒弟，有任何事情需要他做他都在所不辞。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式神传话就好，不必要常常回这里来，毕竟晴明是你的丈夫，虽然他父母不在，但是你也要记得身为妻子的职责。哪怕是日后有了外室，你也要有身为夫人的气度。”

“女儿知道。”

这若是曾经的沙罗，怕是不会允许有别人来和自己分享丈夫吧。可是现在的沙罗，真的是和祥子夫人越来越像了，同样地端庄温柔，是平安京中正统大家闺秀的样子，是父母眼中的好女儿，只要是父母的教诲她们都会遵从。而我，只能是把别人从我身边推开，然后自己想办法去远离是非。可是我自己就是是非吧，只要跟我有些关系的人，怕是日后只能活在痛苦中吧。今上是，章明亲王也是。晴明，我希望你不是。

晴明的庭院依旧是草木的乐园，或是舒朗错落或是繁盛茂密，着实有自己的意趣。与贺茂家的清幽富丽不同，他的庭院更像是山林隐士的风格，随性生长，放任自流。

晴明在他平时赏月的中庭备好了酒，式神风荷在一边烤着小香鱼。

“许久我们四个没在一起了，想必以后沙罗能跟你们在一起也不会像曾经那样无所拘束了，今晚就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姐夫，这可是你说的。小时候就觉得有朝一日可能我会教你一声姐夫，没想到如今还成真了。”

“保远，老大不小还乱说话。”

“这有什么是乱说的，我说的都是事实，海记说是不是？”

我的酒碗刚刚凑到唇边，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保远的话，而是一饮而尽。

“许久没有这么喝过酒了，平时祥子夫人一直教导我做一个淑女，但是今晚还是让我好好喝一次吧，毕竟这样的乐事能有几回呢？”

“酒倒是不怕你喝光，只是若是真的醉了，要怎么向父母亲说呢？”沙罗柔柔地笑着，一边给晴明斟酒。

“无妨，既然海记难得喝的畅快，那就遂了她的心愿便是。”晴明亦是将他的酒一饮而尽，我对着他展颜一笑，我的笑容映在他眼中，但是他的眼中毫无波澜。也是，如今这样，我还能希望看到他对我的疼惜吗？他的任何喜怒哀乐，日后都是牵挂在沙罗身上的。

从土御门回到贺茂家，转向忠行大人那里问了安，便匆匆回到自己的居室。我不知道为什么，胸中起伏的情绪难平。且是沙罗嫁了她喜爱的人，晴明也娶了他喜爱的人，我应当是喜笑颜开，可是为什么我的心痛如刀绞，我听到了它破碎滴血的声音，仿佛冬日里挂在屋檐下的冰晶，一点点，融化在春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