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接连观察几日，确定谢晏没有探查她隐秘的意图后，宋凌松了口气。

她站在轩榥前，常年替她打理清雨峰的长史走了过来，关心地说：“自从从西域回来，尊者站在窗前吹风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山巅的凉风迎面而来，宋凌淡淡道：“继承人审查在即，我天资平平，难免为自己担忧叹息。”

“明尊者在时，我曾听她说，历代的继承人审核，但凡修为达到化神，基本都被北域所通过。尊者已至化神，想来不必担忧。”长史宽慰道。但她不知道这次北域派来的仙使和宋凌之间是有过节，见宋凌依旧眉头紧锁，她转移话题：

“尊者最爱的那株从苍岚山移植来的墨菊今日下午盛开了，尊者要去看看吗？”

她说的那株墨菊是燕恒在苍岚山修炼迷路偶然发现的，漫山遍野的金黄野菊花丛里，它是唯一的一抹墨色。燕恒觉得奇特，便小心翼翼移植出来带回山洞，等宋凌来看他时，拿出来给宋凌看。宋凌还记得那时燕恒不动声色打量她，问：

“你喜欢吗？”

宋凌不喜欢，但又不想拂燕恒的面子，“喜欢。”

“送你的。”他微垂下眼，眼睛没有看宋凌，也没有看花，“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想，你一定会喜欢。”

那是他见过最奇特的花，他一见它便心生欢喜，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宋凌也会喜欢。

可宋凌悉心照料它七年，也没多喜欢它。

见长史提起，宋凌：“那便去看看吧。”

那株墨菊被她养在花圃里，以轮回法阵结界守护，无论结界外的花草花开花谢、枯死繁殖，它始终重复宋凌将它送进结界那年的轮回。

宋凌不知道它的寿命有多长，也不知道燕恒会不会忽然想起它，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维持它的不败。

因为旁的仙芝灵草都没受过她这般照顾，所以长史才会以为整个清雨峰她最喜欢的是这株墨菊。

看她看墨菊看得出神，长史好笑说：“尊者去西域的那次，仙尊来清雨峰，恰逢墨菊结苞打花骨朵。我看仙尊站在墨菊面前，凝视墨菊，以为他也喜欢这花，便提议说，既然尊者喜欢墨菊，仙尊也喜欢墨菊，不如在这清雨峰上栽满菊花，每年秋季，菊花盛开，也算一道美景。若恰巧能遇到与这株墨菊颜色相同的菊花，移植过来，也算作伴。”

“仙尊却说，尊者不喜欢菊花，他也不喜欢。”长史道，“我问仙尊，那尊者喜欢什么花。仙尊只是笑笑。”

“他什么也没说吗？”宋凌问。

长史犹豫一瞬，“是。”其实他说了，他说这轮回法阵倒是有意思。但长史觉得这事无关紧要，就没跟宋凌提起。

“是吗？”宋凌顿了顿，对长史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直到长史走远，宋凌脑海里依旧回荡着长史的话。

谢晏对她的了解比她想象得要深。她忽然想起她少女时候，那时候的谢晏还是冷冰冰的，哪怕被师尊师伯请求来安慰她也是冷着一张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嗓音越来越温柔缱绻，宋凌也越来越看不透他。

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过多，宋凌觉得自己的心灵越来越疲惫。如果可以，她想闭关修行一段时间。但是不可以，谢晏她需要提防，陆巡她需要应付，燕恒那边也需要她的照顾。

去北域前，她曾传信给他，说她需要去北域一趟，希望他能照顾自己一段时日。他答应得很好，但最近传来的飞书已经开始若无其事提及他的伤势。以她对他的了解，她若再不去看他，他能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或许是本体的言行引起宋凌的警觉，连带着他的分神，宋凌也难免不耐烦起来。她在陆巡、谢晏和仙主的夹缝中活得已经够累，她无时无刻不担忧自己通不过继承人考核，无时无刻不忧心谢晏发现她的秘密，无时无刻不恐惧仙主派陆巡来是发现她的秘密要戏耍玩弄她……

她已经活得很累了，燕恒却还是需要她照顾。他已经化神境中期了，他还想她怎样？

宋凌独自在花圃的凉亭坐了一会，默默站起身，决定先去应付陆巡。

这些天，陆巡每日都要见她。若是见不到，便为难玄天宗人。他是仙主派来的仙使，手里握着考核玄天宗各宗尊主继承人的大权，没人敢和他作对。

她去专门收拾出用来给陆巡暂住的瑶光峰时，浮光峰峰主刚被陆巡叫来教训一顿。他一脸菜色，看见宋凌，仰头长叹一声，摇摇头就走了。

宋凌走进大殿时，陆巡正搭腿斜倚在最高处的尊座上盘着自己怀中的细蟒。看见宋凌，他眼睛一亮，下意识放下腿坐定看向宋凌，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若无其事地斜倚回去，用一种装腔作势的语调对宋凌道：

“宋尊者，你来啦。”

宋凌看到他就烦，但此刻一宗命运掌握在他手中，却也不得不低头，“陆仙使。”

陆巡想像对其他尊者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