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头和尚
和郑家的婚事就这样僵持了下来,虽说不是丹朱的错,可她眼下倒成了个怪尴尬的人,只是她自己倒不觉得。
谢家如今还未出阁的女孩儿除了她和六娘就只剩下八娘谢宝珍和九娘谢九珠了,如今几个姐妹倒是难得的聚在了一处。
谢老夫人发了话,要家里的几个姐妹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九珠知晓这是祖母心疼阿姐,想着姐妹们在一处也好宽慰宽慰。
可虽说是一家姐妹,可分了房头后平日里又关起门来过来自己的日子,姐妹几个要说多亲热那还真不见得。
大房自从十多年前大老爷没了后,便门庭冷落了起来,谢家如今又是三夫人沈氏掌家,其中的境地不言而喻。
好在三房与大房到底是一母同胞所出,比起二房和四房的女孩儿,那还是好多了。
但到底不能和宝珍相比。
穿着郁金色遍地花织金罗裙的女孩年纪比九珠大不了多少但还一副孩子气的模样,不似九珠瘦瘦长长的身条,宝珍的身量要丰腴得多,真真是肤如凝脂了,一双新打的赤金虾须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滑动,更衬得她肤色白腻了。
其实这样的裙子,九珠也有两条,只是因丧父的缘故,平日里叶氏不许她们穿来招摇。
因此,九珠和丹朱平日里穿得很是素净,丝毫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那样娇俏,倒显得姐妹二人老成起来。
大概郑家退亲也有这个缘故吧。
少年慕艾,谁又会喜欢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老成女子呢。
但这只是猜测。
她们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交谈中,九珠才听说原来那郑夫人并未病重,谢老夫人遣人去要庚贴的时候,郑夫人正活蹦乱跳的站在院子里赏花呢。
她当时面色红润哪有半分病气。
细问之下才晓得,郑家对退婚之时浑然不知,郑夫人极喜欢丹朱的,早就备好了六礼,只等着到了日子下聘呢。
“那郑家郎君竟如此胆大,竟为了退掉婚事而谎称生母病重?这是大不孝啊。”
九珠皱着眉头微微摇头,心道这郑家公子绝非良配,若真是退了亲,对阿姐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了。
“那人竟如此胆大妄为,只怕是在外面有了人,想着两头哄骗好来个偷梁换柱呢,我瞧七娘退了这桩婚事也不算坏。”六娘如此说道。
她一向说话如此,弄得人猝不及防。
九珠没能拦得住她,赶紧看了眼阿姐。
好在丹朱还是老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宝珍却不这样觉得,“眼下事情败露,郑家已经知晓了他的行径,怎会任由他继续胡来。两家依然可以缔结秦晋之好,七姐姐只管日后嫁过去就好了,何必再生波澜。你倒好,还撺掇起七姐姐退婚来了。”
说着,便囔囔着要去告诉祖母。
宝珍的性子一贯如此,都料想她是不敢去祖母那里告状的。
见众人不肯理睬,宝珍也就安静了下来。
“话是这么一说,可到头来还是要看长辈们是如何商量的,咱们又能奈何得了什么呢?”
说话的是族里的一个女孩,年纪同丹朱相仿,人倒是矮矮弱弱的一个。
九珠想起来对方是淑娘,平日里和六娘来往得多些,和她们姐妹嘛,倒没什么交情。
也就是原先在闺学的时候还见得多些,也不知她是何时进来的,竟没发现。
“正是这个道理啊,咱们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到了自身的境遇,六娘的语气也有些倦倦的,没有精神。
她母亲方氏原打着让娘家侄儿入赘的主意,好容易说服了自己的丈夫,却被公公谢老太爷呵斥了一顿,才不得不打消了这主意。
可若要让她把女儿嫁回娘家,那是万万不能行的。
满莲州城谁不晓得方家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一家子精穷精穷的,全指望着方氏这个外嫁的姑奶奶接济呢。
方氏知晓自家的底细,便另替女儿寻起婆家来。
可六娘早已对表兄芳心暗许,心底只认了他这一个,哪里还瞧得见别人。
但六娘自小懂事,也知道表兄从此已是过客,但心里还是不免苦闷,说起话来也带着三分惆怅之意。
她这么一叹,连着窗外的风也好似萧瑟起来。
九珠见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一时间姐妹几个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说这些做什么呢,总之成也好,不成也罢,都是好事啊。”
丹朱面带微笑,一双眸子却幽深得很,叫人看不出笑意。
大家都没接话,丹朱又慢悠悠的说道:“倒让我的事叫大家费心了,这婚事成了是好事,便是不成,也是一桩好事。也叫我躲开个无良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