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经受两个冲击，汪以岚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的，脑子已经不会转动了。

他听得懂，却又不想去懂。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很残忍，可孟扶光还是给了肯定的答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的一切存在，但不是真的。”

它是乌托邦，是现实生活中人类们的娱乐，精神上的依托。

它从创造的伊始，是资本逐利的工具，流水是它唯一存在的凭借。若是某天流水再也支撑不起项目的运营，这里将变成一片永远也不可抵达的废墟。

孟扶光每每想到此，心脏像是揪在了一起。午夜辗转难眠是，她想汪以岚，想质问为何将他生于此处，做电脑一关便无处可循的电子蝴蝶。

她真心地觉着汪以岚是活着的，和她们每个人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太不公平。

不论哪里，从来都没有公平。

“我呢？那我呢？”汪以岚紧紧地扎住孟扶光的衣袖，未干的血迹印在了上面，“那我们又算什么！”

“我不是真的，这里也不是真的，我记忆中的那些苦难也不是真的，我的断臂是假的！一切都来自于别人的一念之差！我痛苦地困在这里，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的腥风血雨。

“好，这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可以全都不在乎！”汪以岚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真的！”

怪不得他遍寻江南，怎么也找不到扶光，怪不得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她又会突然出现。

早就有端倪。

激动的语调落下，是二人之间的相顾无言。孟扶光几欲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然哽咽。

“依照我的世界的技术水平，你本不应该产生智慧的。最初的最初，你只是系统操控的。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你确确实实不一样了。”

孟扶光将一切娓娓道来。

她喜欢汪以岚。是因为一眼就看见了他的立绘。很好看。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很多人不喜欢他太强，骂他，厌恶他。但过完了人物邂逅，知道了那些前尘往事后，孟扶光心疼他。所以才会来人迹罕至的江南角落里，来找他，只是想陪伴他。

送汪以岚礼物，是因为游戏中有设定，只有好感度到一定程度了，才能解锁对话和动作。她想和他能做的事情再多一点。

某天上线，她发现汪以岚和别的npc有些不同了，内心雀跃了很久。

本不喜欢定时上线的她，会因为这是和汪以岚的约定，而匆匆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

那游戏舱她本不想要的，但听说能够模拟触觉，她想和汪以岚的距离再近一点，离更真实的他再近一点，所以就搬来了。

在现实生活中。

她学校的老师重男轻女，将男生的期末平均分拉高十分；她认识的亲戚歧视女性，张口闭口就是用年龄和婚姻来衡量女性的价值；她的研究生男同学又蠢又坏，小组作业不认真完成，用不正当的手段约她出去玩耍。

有人问她为什么不走进一段感情，她把这些事情摆在明面上，问那人，叫她如何走入一段感情？

自己所在的世界没什么好的，她早就失望了。

可汪以岚不一样，他的身边也不一样。

它是孟扶光一人的乌托邦。

“我有时走在路上，一条街的转口，总觉得，下一秒，你会像我身边存在的普通人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带我走，离开这里。”

孟扶光说。

很多故事在动笔写下的时候，就有了既定的结局。

两个世界怎么样？不能见面又怎么样？那不过是她们二人之间微不足道的阻拦。

“哪怕所有都是假的，你也要相信，我们是真的。”

汪以岚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关于孟扶光的事情，来自她的生活，关乎她的喜怒哀乐，以及她想要的尊重。

原来她活在这样的世界，原来她常常不开心。

她常常想到我。

他冷静下来，尽管头脑还有些不清楚，但他抱住了孟扶光。很深的一个怀抱。

“我不在乎。”汪以岚的声音闷在怀抱之中，“除了你，我谁都不在乎。”

“我们真的，永远也无法见面吗？”

孟扶光回答：“也许会见的，在未来的某一天。你的诞生是个奇迹，那我们为何不相信奇迹会再次发生？”

如汪以岚曾说过的话，命运要她们相见，那就会让她们相遇。

“壁垒，总会消失。”

“那天，会是我们相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