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6
耳边并没有程时安的声音。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眼前不再是山顶上的日出,秦念现在身处一家医院。
秦念有经验,这是又进劫里了。
秦念打算先在劫里走动走动,试试能不能发现什么。秦念将手放进口袋里,指间蔓延着玉佩冰凉的触感。身边的人一旦暴动攻击,秦念就启动玉佩的保护功能。
但是走了一圈下来秦念也没有发现什么,这与平常的医院没什么区别。秦念走到半路时还遇到一个熊孩子,跳起来把自己的假发摘了,气得秦念追着他就想教育。从进入劫到现在,一直没有人来攻击秦念。
即使是这样秦念也不敢托大,还是绷紧了全身。但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忽然一转。
秦念心惊。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像极了平常的记忆转换,陌生的是平常他们都是第一视角,而这次秦念却是在自己的□□里,享受第三视角。而且,为什么她一进来就进入了记忆呢?
眼前是一位医生的接诊室,医生面前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此时正驼着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而她双手的手指此时紧紧地搅在一起。即使是痛了女人也不愿松开,好像这样才能让她心中的恐惧减少一分。
医生看完了成片,看向女人的目光里有一丝不忍,但还是开口道:“你之前去过好几家医院查过,都是这样的结果。我的建议呢,是不要再换医院查了,早点开始治疗,还可以让你女儿多活几年。”
女人之前一直压抑着自己,此时的她再也忍不住。她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抽噎道:“我们办理住院。”
之后女人的女儿就住院了。虽然有家人天天来帮忙照顾,但秦念看来,这个女人一直都处于崩溃边缘。
就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秦念一直不知道这个女儿的身份。记忆就像设好了程序的电脑,一旦关系到了女孩的名字就会自动打码或者消音。
一个男人进了病房,他把女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但自己也红了眼眶,看来这就是女孩的爸爸。这本来不是值得注意的一个点,但秦念通过这张脸想到了一个人,她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角。
现在这个男人太年轻了,秦念不敢确定。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他,那个孩子就是……
女人先前不肯接受幼小的女儿患病,后来还是接受了。但是她每天都要看着女儿治疗时哭得撕心裂肺,作为一位母亲,孩子的每一声哭泣都无异于一把小刀没日没夜地凌迟着她。再后来,这个还刚满周岁的女孩习惯了医院的环境与治疗流程,在治疗的过程中鲜少哭闹,但女人看着孩子脱落的头发,每天都要靠着呼吸机续命,女人简直要发疯了。这个小婴儿其实很痛苦,但她也再没有用哭声来表达自己的疼痛,这全都归结于——习惯。
秦念感觉有巨大的石头压着她喘不过气来。同样是患病的人,她深知治疗过程是有多痛苦。但这个孩子还没有满周岁,她甚至不会用语言来控诉,就被迫躺在病床上,寄希望于那些插满在身上的管子提供源源不断的氧气,让自己多活几年。
在这个痛苦的世界上痛苦地多徘徊几年。
就这样过了两年,女孩突然病危,被推去急救室抢救。经过十个小时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她的家人都抱在一起庆幸。
但从这次回来之后,女孩再也不想忍受。女孩不再像之前那般习惯,她像第一次治疗般放声痛哭,但这次不一样了,她会用语言表述了。
也许是治疗的过程实在痛苦,女孩接连几个月都没有适应。每次治疗时,她都要被家人摁住手脚。她无力挣扎,只能朝自己的母亲痛喊:“妈妈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救救我!
女人每次听见都泣不成声,却又无可奈何。
治疗结束,夜深时只剩女人一个人守着孩子。她本以为孩子睡着了,也想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歇会。但这是突然有一只小手抓住了她。
女儿并没有睡着,她看着妈妈,那双眼睛本来应该充满这个年纪里该有的欢乐与懵懂,但此时这双眼睛里满是哀求,女孩轻声开口:“妈妈,救救我好不好,我好痛。”
女儿这句话席卷着过去两年多的记忆,苦难、哀嚎、绝望……如潮水般拍在女人的身上,让女人沉浸在幽暗的海水中无法呼吸。
女人一直都记得。她记得自己的几个月大的女儿是多么的活跃,但她快忘记了女儿小时候眼睛熠熠生辉的样子。她记得女儿以前是多么的调皮爱动,而如今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直是女儿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动一会手脚都气喘吁吁。她还记得以前自己是多么想女儿学会说话,叫她一声妈妈,可女儿学会的第一个字居然是“救”。除了“爸爸”“妈妈”外说的最清楚的居然是“救救我”。
抽血、穿刺、 吸氧,一连几天的发烧,一次次地发病濒死。
女人哭了,哭得悄无声息,任由一行行清泪打湿她的脸颊。她不敢太大声,害怕吓到了年幼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