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喂喂喂，白医生，你现在在哪啊？手术就等你了，赶快啊。”

“好的，高老师！我刚刚给病人腰穿，这就过来。”

实习医生白小凡收起手机，以百米穿刺的速度往手术室跑去。

进门，消毒，更衣，等她收拾整齐进入手术室时，她的恩师高诚安——全国有名的神经外科专家——已经开始手术了。

无影灯明晃晃地照着手术台，台上躺着一位中年男性患者，身上覆着蓝色手术布，呼吸平稳而有节奏。

除了手术器械碰撞的金属声和生命监测仪规律的响声，四周一片寂静。

白小凡挪到手术台前，轻声喊了一声高老师。

高诚安“嗯”了一声，仍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显微镜下患者开颅后的脑部病区，一手拿手术刀，一手拿吸引器，精准迅速地切开硬膜、分离脑池和血管神经。一小块灰白色的肿瘤组织暴露出来。

高诚安不仅医术高超，而且性格很好，平时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是一个和气的小老头。此刻面对病患，他才显露出神外一把刀的真正面貌，目露精光、动作干练、下手又稳又准。

“显微剪刀。”高诚安伸出手，二助立刻将他要的器械放在他手上。

患者要切除的是神经鞘瘤，且是在血管神经密布、危险系数极高的海绵窦内。高诚安的剪刀在软如豆腐般的脑组织间游走，灵活地避开正常组织，一点点将肿瘤切除。白小凡看得惊心动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白医生，你来，把这根血管剪断。”高诚安突然点名。白小凡一个激灵，手中已经被塞进了一把手术剪刀。她深吸一口气，双眼注视显微镜，剪刀慢慢伸向了那根血管。

虽然她一年前才开始跟着高诚安学习，但其实他们早就认识：她刚入学穷得天天啃馒头的时候是靠高诚安的资助才挺过来的，也是因为高诚安，她才决定进入神外。“稳住，稳住。一定不要让高老师失望。”她在心中告诉自己，然而手却不听话地微微颤抖起来。显微镜放大了她的抖动，显示在旁边的监控屏幕上，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害怕，简直是公开处刑！

高诚安立刻皱眉，声音是少有的严厉：“停下！白小凡你在搞什么？算了算了，你这样还完全不够格！”

白小凡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肚子里，胸口空空荡荡，冷风穿胸而过，将她的一身热汗全部黏黏腻腻地冻在了后背。她沮丧地退到一边，看着她的同门上前，很快利落地剪断血管。高诚安眉头舒展开来，笑着夸赞了一句。

自责和失落啃噬着她，举在无菌区的手越发僵硬。

手术结束，病人生命体征平稳，被推出手术室。医生和护士也轻松下来，说说笑笑地离开。

高诚安示意白小凡跟着他，二人结伴往病房走去。

“白医生今天怎么回事啊？手抖成这样，是想给我们病人脑子里面开朵花吗？”高诚安半戏谑半责备，斑白的鬓角全是刚刚手术时的汗水。

“高老师，对不起。”一紧张或焦虑就会出现不受控制的身体状况，这是她小时候在孤儿院落下的毛病，这么多年一直如影相随，如今成为她攻克神经外科的巨大阻碍。

“按你以前的表现，今天这种情况真的是不应该发生。心理素质还需要锻炼一下啊。不过你现在还有时间补起来，也不要太灰心了。我还是相信你的。回去再多练练手术操作，录个视频，每天晚上12点前发给我检查。”

白小凡重重地点头，心里更加难受。看来得尽快去心理科干预一下了，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崩溃。

高诚安看了她一眼，故意拉长声音逗她：“我们一向伶牙俐齿的白医生今天怎么都不说话了？哎呀，小小年纪，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沧桑。这样吧，晚饭老师下血本请你吃二食堂的鸡腿。”

白小凡“噗嗤”一声笑了，刚想说话，前面忽然响起了可怕的尖叫声。

走廊转弯处一群人推推搡搡、哭着喊着往他们这边跑过来。白小凡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便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疯疯癫癫的中年男子挥刀朝人群追来，白色的衣服上全是血迹。一个小护士被人群挤得摔倒，正挣扎着想爬起来，那个中年男子已经上前摁住了她，一刀扎了下去。小护士短促地叫了一声，瘫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电光火石间这一切就发生了。白小凡惊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的一切好像在放惊悚电影的慢动作特写一样，扭曲成了一团。下一秒，中年男子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高诚安猛地推了她一把：“小凡快跑！”

白小凡如梦初醒，刚拔腿跑了两步，回头看到高老师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中年男子正欲举刀再次砍下。

“高老师！”白小凡心中狂叫：“不要啊！”

那是她的恩师、是无数病人的希望、是绝对不能出事的人！

她来不及多想，猛冲过去，一头撞到中年男子的腰腹，双手环绕着他，想将他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