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守拙藏锋

穆家在夕荷祖父那一辈曾经因受一位身居高位的大人赏实而辉煌过一段时日。

不过随着那位大人仙逝，人走茶凉，穆家虽不至于衰败，却再没有往日门庭若市的繁盛了。

祖父年事已高，早些年便致仕归家，不再出入朝廷。

现如今穆家的主君是夕荷的父亲，官位不高，也并无什么突出的政绩，任六品。

夕荷的生母是穆家主君第一任妻子，颇具才情。却是位性情孤高的女子，同穆家主君感情也淡薄。

成婚不足两年，穆家主君便又娶了一位侧室，先后生下了夕荷的二妹妹慕汐月和他的三弟弟慕泽瑞。

在夕荷生母病逝后，这位侧室便名正言顺的成了一家主母。即使夕荷心中再不愿，也要恭恭顺顺地叫声母亲。

可这女子既是在夕荷生母为正室时就就能叫穆家主君十回有八回宿在她那处。且在她之后，又能叫穆家主君不再纳新人，便可见不会是个好相与的，至少是有些手段的。

那年靖王反叛，圣颜大怒，牵连甚广。夕荷生母的娘家，虽是文官清流，却因为靖王的一帖请函也受了波及，被贬出京。

那段时日，西街菜市口日日血流成河，有不知多少所谓的叛党被判枭首之刑。

穆家主君怕受牵连，高高挂起。对夕荷生母娘家的人避而不见，也不再踏入夕荷生母的院子。

夕荷的生母宛若浮萍一般，日日为娘家担惊受怕，惶惶不能终日，不久便一病不起。

说来不巧，那时恰逢夕荷的三弟弟出生，当那边院子的人和穆家主君在为她三弟弟的到来而庆祝时。夕荷的生母正卧于病榻，死死的抓住夕荷的袖子，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的问她“娘该如何才好？”

“阿娘，我在的。”这是夕荷颤着声音的单薄回答。

望着母亲红肿着眼泪流满面，就连平日里梳理得不丝一苟的发，也变得凌乱不堪。夕荷一时竟有一些认不出这是平日里素来高傲的母亲。

夕荷永远也忘不了那年深秋雨寒，她跪于雨中，额头一下又一下磕在地砖上，泪水和着雨水一同从脸侧划过再落下，只求父亲能再去见母亲一面。

永远也忘不了父亲将她怒斥一通后，在她眼前决绝的关上了的门，半分怜悯也未分给她。

永远也忘不了，她浑身湿透的返回院中时，再也没能回应母亲一句“阿娘，我在。”

秋雨再寒，寒不过人心。

从那一日起，夕荷便明白，眼泪打不动那些伪善之人。血脉亲情在家族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生母病故，草草入葬。夕荷跟着送葬队伍一路出城，愣愣地看着锁住了母亲那一方木棺材被黄土掩过，没有落一滴眼泪。她抬头向远处的天边看，雾蒙蒙的，瞧不见一点天光。

夕荷轻抚石碑，那碑却只刻了穆家主君之妻，连姓名也无，多么可笑。“只我一个人了，阿娘”。

那侧室成了主母，笑着向夕荷招手，让夕荷唤她作母亲，杀人诛心。那笑颜刺目，如刀子般剜人心肝，叫人看了恶心。

夕荷向她行礼，以笑面回她“母亲”。

夕荷日后还需在这女子手下讨生活。若想好好活着就必须掩住才华与锋芒，装傻充愣也罢，沉默卖乖也罢，即便也千万个不愿，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有万般可能。

彼时夕荷还小，失了母亲的庇护，在穆府中立足谈何容易。

偌大一个穆府，除却小槿，夕荷唯一的归处便是祖父。夕荷生母过世后，原先的院子就空了，祖父不放心夕荷一个人，就将夕荷领到自己院里养着，直到前两年及笈，夕荷和小槿才搬回来独住。

夕荷生母同祖父生分，因为同穆家现如今的主君一样，祖父也不是一个好夫君。祖父在府外有一个外室，且同那外室育有一子。

夕荷有次偷溜出府时，便撞见祖父同那外室一处，夕荷还远远地瞧见了那位外室与她的儿子，她的儿子看上去同她父亲年岁相仿。

夕荷只当没有看见，没有过问。说到底那是祖父的事。无论是出于什么原由，既瞒着她，便是不准备让她知道。

更何况祖父于夕荷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位好祖父了。

夕荷身边只小槿一个侍女，又和夕荷同岁，两人一起长大，说是主仆却胜似姐妹。

夕荷继母那边送来的仆从祖父一概不放心，全打发去了外院。可小槿还是个半大孩子，祖父身边信得过的年岁又大了，照顾夕荷总是不得力的。祖父便时常亲力亲为。

自夕荷生母亡故的那个秋天开始，大约两年时间，夕荷就大病小病没断过。屋里整日整日的都浸着汤药的苦味，祖父便在夕荷屋里时时备着蜜糖。

原先祖父嗜酒如命，用饭前必先饮酒，饭后就醉醺醺地睡上几个时辰。

那两年却为了照看夕荷，祖父就生生把酒戒了，即便是逢年过节也最多只饮一小杯，绝不会多饮。

因此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