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随着马车外行人的叫嚷声与孩童嬉闹的笑声传入耳中，温良玉仿佛闻到了青草和树木的味道，坐在离车窗最近的位置，闭着双眼不停地深呼吸，好似飘飘然欲飞上天。

真是太久违了。

自从爹爹来这当官后，都还不知道这下坪县里头哪家的糕点最好吃，就被娘请来的女夫子关在了家里，天天学这个学那个的，怎么走路要学，什么时候该怎么坐要学，吃饭喝水也要学，学就算了，还这个不能不吃，那个不能吃，能吃的也只能吃一点，饭都不让吃饱！

她从前只觉得那些大官小姐威风，羡慕得紧。现在不仅觉得她们威风，还非常了不起，但她一点也不想当这破官小姐了！

爹为什么当官呢？要是一直都是举人老爷就好了，家里的田也一样能不交税，想爷爷奶奶就回村里玩，想吃好吃的就去找姥姥姥爷，可以玩可以吃还能随便出门，多好啊。不像现在，娘亲去找夫子说带自己出去三天，就被夫子说了近一刻钟，真是太可怕了。

秦婉婉看着女儿一下唉声，一会又摇头的，心里好笑，但也知道女儿从来了之后就在受罪。所以明知女儿换地方容易睡不好觉，也特意和夫子告假带她一起赴宴。

以前在家里，上有四个老人宠着，下有哥哥护着，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哪里吃过这些苦？相公才刚上任，每天早出晚归，她自己也忙，忙着开铺子又忙着人际往来，她哥又去书院读书，十天才回来一次。每天在家没人一起玩也就罢了，还要学那么多东西，能不难受么？

不过这位女夫子当真是非常严厉，比起曾经教导她的那位要严格太多，帮女儿告假时，看她一言不发的神情，她都怵得慌，何况一个小丫头。

瞧，虽然耳朵巴巴地竖着，这不就算夫子不在跟前，也没再和从前那样探头往外看。但既然是出来散心，又何必像在家时一样拘着她？更何况此时也出城一段时间。

“你想看就看吧，”看着她顿时绽放光芒的笑容，秦婉婉也跟着笑，“就记住一点，千万别让孙夫子知道。”

嗯嗯嗯，温良玉捂着嘴连连点头，放一万个心吧，打死她她也不敢同孙夫子说，嫌自个被训得不够惨么？

她拉开帷幔，兴冲冲地往外瞧，此时虽离城门有些距离，也快到午时，但因着下坪县离府城较近，依然能在道上看到来往的行人。

这草还是这么绿，这云还是这么白，看着好像比从前更蓝，这阳光也还是……还是这么刺眼，她赶紧低下头移开视线，却在向远处看时被闪了眼，立刻扔下帷幔缩回来。

“娘，帮我擦擦眼睛。”温良玉用力闭上眼睛，眼泪慢慢地被挤出来。

秦婉婉一面用手帕帮她擦拭，一面又觉得好笑极了，忍不住用手点点她的额头，“正午的太阳你也敢去看。”

虽然她盯着太阳看了，但在感觉要流泪之前就移开了视线，所以罪魁祸首是另一个。她哼哼唧唧地为自己辩解，“不是这个，是远处有个东西的光，闪着我了。”

知女莫如母，秦婉婉还能不知道这是她给自己找得借口么？她家里富贵，可再富贵也没见过用金子美玉挂在马车上的，更何况，那不明摆着告诉山匪来打劫自己。至于遗落在草丛里，更是没可能。

不过体谅她这一个月来的辛苦，并没有拆穿她，也没训斥她，只调笑道：“是什么东西，还能闪着你温小姐的眼？”

这可把温良玉急坏了，虽然她之前是老爱找借口替自己辩解，但这回可是真真的！拉着她娘的手往车窗扯，掀开帷幔，“娘你看这边，真的是别的东西闪着我了！”

秦婉婉顺着她的力道往外看去，也狠狠吃了一惊，还真是！

袁青萝眼神好，远远看到阳光投进了马车里，而非被帷幔阻隔，赶紧跑过去和背对着路的姐姐说话，营造出一幅姐妹俩在玩闹的场景。

“阿姐！她们好像在往外看。”

“真的？”袁紫丁转头，她看不出来，便又转回来维持之前的姿势。其实她这样背对着坐已经有一会了。

自从那位李阿叔离开之后，就再没人来摊子上问过，好不容易遇到一辆马车，她看着娘和大伯脸都憋红了，刚张嘴就被对方的马车扬了一大把尘土，突然地大家都来不及呸掉嘴里的土，连忙伸手去抓吸管。

她帮忙去挡时看了妹妹一眼，见她还是闭着眼睛靠在伯娘身上，好在大伯娘伸手帮忙遮住了妹妹的嘴巴和鼻子，心里松口气，也学她发起呆来。

也就是不久之前，她还垂着脑袋愣神时，妹妹突然喊着“马车来了”跑过来，让自己背对着路边。她抬头去看，只看到县城那边有个小黑点，瞧不清是不是马车，但妹妹说得都对，所以她便非常听话地换了个方向。

而袁青萝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自然是因为她有一个千里眼帮手——097。

告别李大郎之后，她就沉入精神海世界中去找系统去了。

袁青萝：“芒果芒果，097097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