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缃玉湘云一见如故，史湘云戏语惹黛玉

掌灯时分，王夫人、凤姐儿、宝玉、黛玉等人又往贾母房里聚了一聚，聊着闲话。

缃玉玩闹了一天，有些困乏了，道：“湘云姐姐今晚还没安排去处吧，就和我们同住吧。”

王熙凤笑着说：“你那里两个人住还嫌不够热闹。你们那床铺再加上史姑娘，怎么住的开？”

缃玉道：“再并上一个床嘛，这样我们三人两床宽敞些，也省得姐姐总说我睡觉打把势。宽敞些我也耍的开。”

黛玉笑道：“想和你爱姐姐住，直说便是，又何必拿我来打掩护。”

贾母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缃玉笑道：“姐妹们关系好是极好的，再加上一张床便是，算不上什么麻烦事。本来这缃玉房里的丫鬟就多，湘云住进来，也不怕人手不够。”

又对湘云说：“你姐妹们亲厚，这次就多住些日子吧，反正你家里最近也无事。住到宝钗过了生日看了戏再回去。”

湘云乐呵呵地应了。

缃玉得了老太太的准话，更是高兴，也不多待了，拉着黛玉、湘云告辞。回房，便又是姐姐妹妹乱闹一通方才睡去。

就这样，三个姐妹同吃同住，好不快乐。

二十日，贾母便遣人送给宝钗衣服玩物，众姐妹也都有一份。

二十一日，吃了饭，众人开始点戏，

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宝钗推让一番，众人皆道，今日必须得宝钗先点。薛宝钗自知贾母最爱热闹，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贾母自是喜欢。

贾母又让薛姨妈、凤姐、黛玉、缃玉、王夫人等点了，然后宝玉、史湘云、迎、探、惜、李纨等俱各点了，接出扮演。

众人皆知贾母爱热闹，便只捡着热闹的戏点了。

这一番又一番，着实有些吵闹。黛玉有些累了，便想离去。薛宝钗知道黛玉爱文雅不爱热闹，便与她说，“我看你有些乏了，我们说说话吧。这戏曲中戏文精妙的也是有的，且是极其精妙的。《点绛唇》词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得极妙，我念与你听：

“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宝玉忙道：“妙极，竟然有如此戏文，真是有趣。”

黛玉闻此却有些呆了，嘴里默默念着：“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

至晚间散场后，贾母尤其喜欢一个十一二的小旦和一个九岁的小丑，便叫上前来，另有赏赐。

凤姐突然笑道：“大家看，这小旦活活想一个人。”

这小旦眉清目秀，真有几分黛玉的风姿。众人知道林黛玉小性子，都不搭话。

只有湘云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

宝玉听了，忙拉了拉湘云的袖子，使个眼色。

众人却都听了这话，都笑起来了。

晚间，湘云便让翠缕收拾衣服。

翠缕道：“明后日我们才走，再包起来也不迟。”

湘云道：“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做什么？看人家的鼻子眼睛，什么意思！”

宝玉忙道：“是怕林妹妹多心，怕你惹恼了她，这才提醒你的。”

湘云又道：“我原不配说她。她是小姐主子，我是奴才丫头，得罪了她，使不得！”

缃玉进来道：“哪里的话，什么奴才丫头的，你是奴才我们是小姐，晚上能让你睡在我们中间？小姐给丫鬟陪床？再者，之前还说是要包容姐姐，叫姐姐林妹妹。这一生气，便说话不算数，要和妹妹计较起来了。”

湘云这才神色稍缓。

黛玉正巧进屋，不知听到了多少。冷笑道：“背后说我多心小性儿，我就是如此的。改日我自离去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也不惹你们嫌了。”说着垂下泪来。

缃玉眼圈红了，忙上前抱住姐姐：“怎得正月里说如此疯话，快别胡言乱语。”

湘云连忙上前去劝：“别气别气，都是二哥哥的错，撺掇我们的关系。我也是觉得那小旦极有灵气，这才随口胡说的，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姐姐，饶了我这一回吧。再者说，都是二哥哥的错，撺掇我们的关系。本来我们好好的，偏要让我们误会对方，只与他玩去才好呢。”

宝玉忙道：“我的错我的错，两位好妹妹恕罪，都是我的不是。”

黛玉看着宝玉甘愿背锅的滑稽样子。这才擦了眼角的泪水，噗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