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人
到。
穆沉沉的怨念,已于此时此刻,达到顶峰。
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谢濛垂在右侧的手,悄悄掐了个诀。
“天地怨力,入我魂灵。”
谢濛一声低吟,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便从穆沉沉身周钻出,成汇聚之态涌入她的眉心。
“收。”
半晌过后,穆沉沉的哭声渐止。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最后一缕黑气,也被谢濛纳入体内。
都说,解铃人通晓人心,方能医人心病。
却没人知道,谢姑娘解铃的法子,从不走心,居然这般简单粗暴。
斜阳已落,屋内又无人点灯,黑灯瞎火一片。
在黑夜里,穆沉沉抬起手,拭去面上的泪痕,而后转过头来,一脸迷茫地看向谢濛。
“滑胎……痛么?”
谢濛在阴影里悄悄收了诀,“里头加了些安神散,你喝完便会睡过去,不会有任何痛楚。”
穆沉沉看了那黢黑的药汁一眼。良久,她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真苦啊……
比她这辈子喝过的所有汤药都要苦……
谢濛从屋内走出的时候,穆沉沉已经睡下。
踏出房门之前,她看了眼掌心,她的掌纹与常人不同,命纹是一条极短的黑线,眼下,倒是肉眼可见地长了分毫。
谢濛勾起嘴角,笑眼弯弯地望向榻上的穆沉沉。
“多谢啦,又让我多活几日。”
谢濛从西厢房出来,绕了王府大半圈,才走到最东面的下厨,刚要步入,偶一抬眼,竟从窗口瞧见,炉边有名小厮正半蹲着身子,在捣鼓她方才熬过的药渣。
谢濛的心猛地一惊,脱口而出问道,“你在作何?!”
那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只见其生了张白净的方脸盘,上边的五官极为寻常,叫人上一秒瞧见,下一秒便会忘记,唯有那双眼眸,像冬雪初融后的溪涧,清澈又寒凉。
全靠这双眼,谢濛认出,这是府内的家仆,好像叫什么小五,平日便负责打扫下厨。
思及此处,谢濛松了口气,人家不过是在做些分内事罢了。
她放下手中的药碗,卷起袖子走上前去,“你去休息罢,我来收拾就好……”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见小五捏起一把药渣,凑到鼻边轻轻一嗅。
“这不是林大夫开的方子。”
谢濛的步子一顿,瞬时的慌乱涌上心头,“你、你瞎说什么!这是我亲手煎的药,怎会有错?!”
小五闻言,又低下头,仔仔细细地闻了一遍药渣,“那小童送来的方子,不是这个味道。”
什么鼻子,比狗还灵……
谢濛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走上前去,想掸掉他手里的药渣,“许是你记错了……”
不料,小五却是将五指一收,攥紧了手里的药渣。
“我不会记错,此事定有蹊跷,我去禀报王爷。”
言罢,他便兀自起身,往外走去。
让他捅出此事,那还了得?!
谢濛想都没想,急忙把他拦下,“等等!”
小五被谢濛扯住衣袖,迫不得已停下了步子。他转过身来,从谢濛手中抽回袖子,又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些距离,“男女授受不亲。”
谢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王府的下人,光是自保已然不易,哪有这么多讲究?
她撇了撇嘴,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言归正传,“你可知,林大夫开的是什么方子?”
小五垂眸看向谢濛,满眼惑色。
“是滑胎药。”
小五听闻此言,不由蹙起双眉,“夫人腹中乃王爷骨肉,林大夫怎敢如此行事?”
“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说到此处,谢濛面上忽而布满悲戚,“眼下,这个孩子是夫人唯一的念想,要是连他也没了,真不知道夫人会做出什么傻事……我此番作为,也是为了保她一命。”
“……”
见小五没什么反应,阿濛继续乞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更何况,你还是救人两命,死后必能升仙。小五兄弟,求你行行好,救救他们……”
“……”
怎料,此人是副铁石心肠,任凭谢濛如何声泪俱下,他依旧一脸无动于衷。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怎能欺瞒王爷?”
没救了。
谢濛仰面翻了个白眼,而后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塞到他的手中,“呐,现在你便食我之禄,也该忠我之事了。”
谢濛此举,本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未料这人,偏偏就吃这套。他拿着荷包,在原地怔了良久,而后清咳一声,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