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寻菱一时难以置信,似乎孟弘业早已知道了换亲这件事情,而她这个当事人,竟然是最后才知道的。
寻芊呢?她知道吗?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孟弘业既然瞒着她,定然也是瞒着寻芊的,她不敢想象寻芊知道后会怎么样。
还有宋氏,她一向以寻芊能嫁进定远侯府为荣,她也还不知道吧?
可是,又有谁知道,她们最想要的却是她此刻最害怕的。
前世的记忆在脑中翻滚,裴老太太的不喜、二房婶娘的加害、裴凉的逐渐冷情,以及裴凉战死后的艰难,一一在寻菱脑海中闪过。
寻菱紧紧拽着手里的婚书,突然生出了一种绝望的情绪来。
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很久,直至窗外渐黑,肚子咕噜声响起,寻菱才渐渐地清明过来。
重生给了寻菱一种洒脱的勇气,既然是躲也躲不掉的缘分,她便认命吧,或者,这本该就是她的姻缘,谁都拿不走。只是这一世,她得细细地规划着来,她不能重蹈前世的结局。
这么一想,寻菱绷紧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肚子又咕噜响了几声。
她轻轻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外头便有丫鬟打帘进来,问她是否有什么吩咐。
寻菱露出些腼腆,摸了摸肚子,那个叫银铃的丫鬟聪慧机敏,一眼便懂:“夫人累了有一天了,定是饿了吧?灶上还煨着酒菜点心的,奴婢这便叫人送上来。”
很快便有人将吃食摆了上来。
香酥鸽子、姜汁鱼片、如意卷、一小碗羊乳,也是十分丰盛了,最后一丫鬟提了一壶酒来,银铃亲自满上了,并说道:“侯爷说了,这酒后劲足,让夫人悠着点喝。”
寻菱面上露出诧色,端起酒杯闻了闻,是那清风酒楼的“竹叶青”。
寻菱想起那日裴凉驾马送她回去时说的话来,顿时觉得脸上热了几分,想来那时候裴凉便一直把她当成是孟家大小姐了。
寻菱吃了些饭菜,看着那酒还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待会等裴凉回来,她还有些事情要同他说,便端起酒杯来,一口饮了下去,她需要这酒壮壮胆。
酒足饭饱以后寻菱便坐在喜床上等裴凉回来。
又过了一阵,直至外面宾客的喧哗声渐小了一些,裴凉才从前院回来。
银铃隔着门给寻菱报信:“侯爷回来了。”说完打起帘子,裴凉大踏步走了进来。
顿时,一股浓重的酒气在房中弥漫开来,寻菱抬眼望去,只见裴凉狭长的双眼赤红,正幽深地望着自己。
寻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好在裴凉酒量好,身形尚稳,理智清晰,并没有醉酒的状态。
他走到桌旁的椅子上坐好,盯着寻菱看了半晌,才开口道:“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句话正中寻菱下怀,她心中的问题盘亘了许久,是需要一些解释,她坐直了些身子,回道:“是有一些问题要问。”
这番直白,裴凉听了,嘴角微微扯了扯,做了个请了姿势。
寻菱的小手指揪着大红喜服的襟摆紧张地扭了扭,又咽了一口唾沫,方问道:“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一直埋在寻菱心底,上辈子她听说裴凉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和她长得颇像,她便以为这是裴凉娶她的原因,可既然只是个替身,那这辈子寻芊也可以代替,裴凉并不需要这番波折将她娶回家。
裴凉没想到寻菱会问这个,想了想,似想起什么来,嘴角露出些微笑意,回道:“因为你比较有趣。”
有趣?裴凉喜欢的是她的有趣,而不是端庄贤惠么?
寻菱正皱眉思索着,裴凉又道:“可还有要问的?”
寻菱连忙点头:“有的。”
“嗯。”裴凉应声。
“我爹他?你是怎么让我爹同意的?”寻菱看了看手中的婚书,问道。
“官场中人,多为一个‘利’字,户部右侍郎谢大人年老,年后即将致仕归乡,我许了他户部右侍郎的职位。”
“那太太呢?还有寻芊,她们知道吗?”
“她们还无须我操心,你父亲自会安排。”
“那锦乡侯府呢?他们怎么会轻易答应?这可是冲喜的大事。”
“锦乡侯府虽是百年世家,但如今锦乡侯一条腿伤残,不能再上战场建功立业,世子又是病弱,幼子还小,庶子又不长进,虽看起来风光,但颓败却是早晚的事情,锦乡侯庶子沈宗一直想进神机营,我便给了他一个进神机营建功立业的机会,更何况,没有我,锦乡侯的那条残腿,都不一定保得了。”
寻菱听了,一脸惊讶,她惊的不是裴凉多么广大神通,而是堂堂定远侯、左军都督府都督,竟然为了孟家一个小小的庶女,愿意这般费尽波折地去娶她。
她一时无言,竟不知道还要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