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吴宇深终究没有找到卢灵。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父亲病房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他心中一惊，连忙问值班护士，护士说：“那位患者已经转由卢灵教授团队负责了，所以转到了楼上病房。”吴宇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随即打电话给父亲，电话那头传来乐呵呵的声音：“小深，我在18楼10号病房。你女朋友过来了，帮爸爸安顿好了。你这小子，还真是瞒得滴水不漏啊。”

吴宇深心想是闵捷过来了，真不知道小妮子怎么突然有这么大能量。他走上18楼，正巧撞见卢灵在和杜悠然聊天，吴宇深顿时明白了一二。杜悠然见到他，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悠然，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吧？果然是一表人材啊。你好，我叫卢灵。”卢灵率先朝吴宇深伸出手。

吴宇深尊敬地双手握住他：“卢教授，久仰大名。我父亲的病就拜托您了。”

“这是医生的本分。患者的病例我看了，如果切除后是良性肿瘤，问题就不大，只是术后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接下来几天，我们要对他的健康状况做个评估，以便尽快安排手术。”卢灵解释说，他戴着金丝眼镜，身材魁梧，颇有学者风范。

寒暄几句后，卢灵离开了。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吴宇深和杜悠然四目相对，呆站了一会儿。

“谢谢你，我这次欠了你一个人情。”桀骜的吴宇深很不自然地从嘴里吐出这句话。

“不客气。”杜悠然眼里尽显温柔，“对不起，我撒了个小谎。因为卢教授不是我能轻易请动的，于是我就说是我男朋友的爸爸生病了，请他务必帮忙。”

吴宇深的喉结动了动，轻轻地“嗯”了一声。

杜悠然心知这回有戏了，对付男人还是怀柔政策比较管用。“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快去病房照顾吴叔叔吧。”

“我还是送送你吧。”

“不用。我在东江市生活了几十年，熟门熟路的，你快回去吧。”杜悠然巧笑倩兮。

接下来几天，杜悠然天天都到病房探视吴大壮。看到她，吴大壮的病情就好了一大半了，他逢人就扯着粗嗓门介绍说是自己的未来儿媳妇。吴宇深不好制止他，只得自己静静走开。他本想让闵捷过来探病，这下也只得暂且按下不表。

事情朝着有利杜悠然的方向发展，但心急的她觉得进展太慢了，总觉得吴宇深对她客气而疏离。她正琢磨着有什么巧办法能把他拿下，机会就恰如其时地出现了。

那是吴大壮手术前一晚，吴宇深和杜悠然下了班都过来陪他。杜悠然敏感地发现吴宇深一直心不在焉，而且略显烦躁。他们安顿吴父睡下后，吴宇深照例送杜悠然回家。

“有烟味，”杜悠然嗅了嗅鼻子，“我记得你已经好久不抽烟了。”

“嗯，最近有点烦。”吴宇深说着，松开了衬衣最上面那颗扣子，捋起袖子。杜悠然静静地看着，心想他总是这么有男人味。

月色下，夜风吹动，杜悠然略显单薄，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吴宇深忙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跑来跑去，人都瘦了一圈了。以后……就别来了吧，也没什么事情，我们也提前告个别。”

杜悠然眼圈顿时红了，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你要去哪里？”

吴宇深苦笑着说：“公司外派我去吉安市，至少3年。”

“为什么？”杜悠然不依不挠地问。

是啊，为什么呢？离春节还有一周，集团又发布了人事任命，看来新到任的一把手方文山是想迅速把自己的团队建立起来。有的人高升了，例如周平正升任集团接待办主任；大部分人则是平调，例如吴宇深调到毗邻东江市的吉安市分公司担任总经理，不少子公司分公司的人被调了上来。但是吴宇深更觉得他被贬职了。吉安市分公司近年来经营状况不佳，传闻集团正打算把这个分公司卖掉。

“反正我不许你走。”杜悠然哭着扑进吴宇深的怀里。吴宇深刹那间恍惚，仿佛重回到大学时光。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嘴里慢悠悠吐出这句话。他深谙职场如棋盘，众人如棋子，只有单位主要领导才是下棋的人。领导如果重用一个人，就会把他放在资源丰富的好平台，让人可以大施拳脚；如果要排斥谁，只需要把他边缘化，让他自生自灭就行了。个人努力如何与整个大环境抗衡呢？难道刷马桶也能刷出个惊为天人不成？没有英雄的时代，只有时代的英雄。

“如果我有办法帮你呢？”杜悠然急切地说。吴宇深捂住她的嘴，没她继续往下说。他当然知道她有办法，从大学时期就听闻她背景非凡，他还亲眼见识过她家的高门大户。

“这次我父亲住院，我已经欠你很多了。接下来的路，我想靠自己走，我想知道自己能闯到哪儿。”他看着她，眼中的疏离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诚和关切。

杜悠然沉默了，她又偎依进他的怀里。他觉得这样不妥，但终究没有推开她。

此时，闵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