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

眨眼就过了元旦，东江工业集团在新年里迎来了新气象。首先是审计组工作顺利结束并撤点了，审计报告说东江集团认真贯彻执行各项财经法规和政策、内控制度完整有效之类云云，换言之就是一把手赵天翔在任期间的表现经得起考验，他将顺利着陆了。秦组长悻悻离场，只怨他的手下没在新年伊始给他找到立功的机会。同样失意的还有杜悠然，她觉得自己与吴宇深渐行渐远了。

接着是方文山被任命为东江工业集团的一把手，在他接任后不久就启动了一批中层干部的提拔，仿佛一心要让大家过个幸福年。正如之前吴宇深所说，何清云被调到下面的电气设备子公司当总经理，虽然不是肥缺，但也是高升了。提拔后留下的原位子空缺同样令人觊觎，但人力资源部放出风声说领导想再观察一下，给人遐想空间。

何清云一走，集团的接待办主任位子就空出来了。不少人传说这个位置是留给未来太子妃的，而且还分析得有板有眼，很多人提到了客户答谢晚宴和工业全球论坛的成功举办，另外则有好事者在个别员工的小聊天群上晒出了工业全球论坛举办前夕，闵捷和方正在自助餐厅聚餐的照片。这些天在集团里，闵捷感受到了周围领导和同事们对她的殷勤，她知道是什么原因，又好气又好笑，却无从解释。

自从那晚闵爸和闵捷详谈之后，闵捷和吴宇深之间明显有了隔阂。两人聚得少了，偶尔一起出去吃饭或看电影时都是各怀心思的。吴宇深介意的是闵捷和方正的关系，尽管闵捷第一时间向他报备了跟方正在自助餐厅聚餐的事，但他却从同事在聊天群里上传的照片中读出了两人的情愫。最近还有匿名者给他寄来了闵捷穿着方正衬衫，和方正独处一室的照片，闵捷却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件事。闵捷满脑子想的却是吴宇深母亲的事。她隐约觉得吴宇深回到东江市是有隐情的，却不方便问他。她希望自己能帮到他，但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她甚至想劝他一起离开东江市，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闵捷的心不在焉和沉默寡言却让吴宇深误以为她的心开始在他和方正之间摇摆不定了。吴宇深想着事情，不经意捏扁了一个空可乐罐，引得电影院里不少观众投来不满的目光。

“我们走吧，这电影别看了。”吴宇深烦燥地说，起身就走。闵捷连忙跟了出去。

“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闵捷关切地说，过来挽住他的手臂。

吴宇深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闵捷愣了愣神，吴宇深忙掩饰说：“对不起，最近因为销售订单的事，压力有点大。”

“听说你们上个月底完成了一个大单子，已经报到法务部走签约流程了，然后发现下面子公司有同样一个订单，是欧洲客户重复下单了？”

“什么重复下单，分明就是有人半路截胡。”吴宇深的眼神露出一丝凶狠，“真是史无前例，下面子公司居然敢跟总部抢订单，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

闵捷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得说：“你连续几年都是销冠，这次公司应该不会介意的。”

夜风中，吴宇深帮她捋了捋头发：“可惜现在是关键时刻，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对不起。我们最近举办的工业全球论坛，是不是也影响到你了？”闵捷说话声音更小了。

吴宇深苦笑着把她拥进怀里：“这次论坛的确举办得很成功。总之是我技不如人了。老周也是能干的人，可惜性子太直了，错失了好几次机会，希望他这回能把握住吧。”

闵捷也希望周平正能升上去。周平正算是她职场上的师父了，手把手带她入门。虽然她很多时候觉得他思想守旧，但是他毫无保留地教她，干活时身先士卒、出错时主动背锅，对比很多职场中的精致利己者是多么难能可贵。接待办是个虚职部门，一把手走马灯似的换了又换，镀层金又高升了；一把手空缺时，周平正主持工作好几次了，却始终轮不到他晋升，一直被人说是“千年老二”。

然而吴宇深也很重要啊。闵捷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深哥，你说你努力工作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对吗？”

“嗯。”

“那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辛苦了，有时也放松一下自己，允许自己不那么优秀。”闵捷扑闪着真诚的大眼睛。

吴宇深无奈地叹了口气，刮了刮她的鼻子，他觉得她依然是个孩子。

闵捷继续说道：“你说人生中大多数人都在赶路，都忘了停下来看看路边的风景了，然而终点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不停下脚步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呢？这工作你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我们也可以换个城市，换种生活方式呀。就凭我们俩，在哪也能混碗饭吃。”

“换个城市……”吴宇深若有所思，但很快地摇摇头，“暂时还不行，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做。以后吧，有机会的话。”

吴宇深双手捧着闵捷的脸，仿佛想从她的眼睛探进她的心灵深处：“你真的不在乎我不够优秀？可能我比不上很多人，也不能让你过上很充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