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盂城失守了。
这个认知浮现在他脑海中时,沈竹烜便明白自己是在做梦了。确切来说,这并不是梦,而是曾经他经历过的、真实发生的事情。
可他并未醒来,而是继续留在梦中,像魂魄出窍一般,在盂城中来回飘荡着。
北垣的玄色军旗下,为首的人着一身金甲,俨然是大越特有的形制,手中还握着大越的镇国兵器踏寒银枪。
一名将领小跑着来到军旗之下,单膝着地说道:“禀报将军!大越已经全数从盂城撤军,可要继续向前进发?”
“不必穷追不舍,原地休整即可。”为首那人回答。
“将军请三思!如今我军士气正盛,绝对是攻打大越的绝佳时机,若是原地按兵,恐生变故。”
“你这是要抗令?”
“……末将不敢,”那人说完,回首高呼一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原地休整!”
一声气势磅礴的“是”传遍了整个盂城,带着连绵不断的回响,却填不满这座已成废墟的空城。
随着方才的声音远去,沈竹烜感觉自己浑身轻盈,正在不断往天上升,盂城的残破不堪尽收眼底。
而飘荡许久后,他转而又来到了皇宫中。金銮殿上正值早朝,文官武将皆叩首在地,噤声不言。
不知这样的死寂持续了多久,朝臣行列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父皇,如今盂城失守,沈大将军叛逃,正是我大越危急存亡之秋!”永靖王神情十分肃穆,毅然决然道,“儿臣愿立下军令状,携援军支援边境!”
众官见状皆议论纷纷。不过多时,武将中又有人出了列。
“臣也愿立下军令状,随永靖王共同出征!”何霄颔着首,掷地有声道。
御座之上,圣上沉思良久,终是开口道:“传朕旨意,命永靖王为此战主将,何霄为副将,率二十万大军支援盂城战事!”
“臣等定不负陛下期望,收复边境失地!”
后来发生的事情,沈竹烜不用接着往下看都知晓:如入无人之境,将北垣大军打回了边境草地,带着敌军将领的头颅班师回朝,最终如愿以偿得到了储君之位。
世人皆以为这是永靖王骁勇善战、克己奉公得到的结果,可唯独沈竹烜明白事实并非如此:北垣早已与何家暗通款曲,不战而败就退离了大越边境,为的就是来日永靖王登基,朝堂之上能有他们北垣的一席之地。
他们在圣上跟前演了一出好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所有,代价是几座城池和数以万计无辜百姓的生命,还有……整个沈家。
此战之后,因“沈大将军”叛国一事已无可置疑,沈府上下几十口人被全数屠杀。
梦境进行到这里,他早已分不清自己是身处现实还是虚妄,眼前又隐隐约约浮现出沈府被抄那天的场景,鲜血在他眼前淋漓,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醒来,可梦魇犹如洪水猛兽将他吞没,将他所剩不多的希望缓慢地蚕食殆尽。
斗转星移,天将破晓。
沈竹烜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轻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些……”
他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下床,打开门便看见洛乘雾正靠在墙边,正闭眼低垂着脑袋,大抵是快要睡着了。
“阿乘?”沈竹烜唤了她一声,对方没应。
结果他才刚刚碰上洛乘雾的手臂,对方就迅速惊醒了,抓住了他的手,力道之大让他没忍住叫了声痛。
“你想作甚?”洛乘雾蹙着眉问道。
沈竹烜突然觉得有些难于启齿:“就是……”
“想抱你回房去睡。”他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承认了。
洛乘雾:“……”
“你明明可以直接叫醒我,”洛乘雾松开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而且,你也抱不动我。”
这句话,伤害性不大,嘲讽性极强。即便对方只是实话实说,并未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沈竹烜目送着对方的背影,在心中暗想道,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定要好好锻炼下身体。
日上三竿。三人在用饭时商讨许久,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决定午时过后便开始继续赶路。
在上马车之前,沈竹烜突然停下了脚步,“沉昭,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十分好奇。”
“沈公子但说无妨。”沉昭颔首答道。
“你为何要跟着章大小姐?”沈竹烜问。
沉昭说:“我自小孤苦伶仃、流落街头,是章大人给了我容身之处,我无以为报,便选择跟在她身边做事。”
“这样啊……”沈竹烜突然凑近他,“没有任何私情?”
沉昭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义正言辞地说道:“没有。”
“好吧,”沈竹烜长叹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沉昭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点。嘴上虽说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