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比起周存从前战绩的五花大绑,王福明看上去笨手笨脚,手脚却很麻利。
一个粽子就这么包好了。
“会不会漏米?”王福明指了一下三角端点破掉的开口。
“没事。”周存的好心情被搅散,“再来,你拿一片。”
“我一个人也能搞定,你去休息吧。”王福明拿着粽子,像模像样地包起来,“又是端午哦,今天应该划船吧?”
“今天只能包粽子。”周存看着王福明的手法,忍不住搭把手,“手别抖,又给抖下去几粒米。”
周存的手包住王福明的手,纵横的皮肤贴在掌心,只感觉湿润又冰冷。
“你手好热。”
“是你的手太凉了。”
“没办法,我老了嘛,年纪大了。”王福明说说笑笑,“脑袋也不记事了,忘了。”
“别说你老了,我不记事了。”周存冷笑,又感觉这话不对,补充道,“也不是,有时候也能想起些早忘了的事。”
脑海本是漆黑一片,里面生物栖息也不见有什么,王福明一到来,就像提着个照灯,把沉没的船只残骸照亮了。
没有珍珠宝库,只剩一片狼藉。
“忘了也不一定是坏事。”王福明道。
“但也不是好事,这么多年不就白活了吗?”
周存不断强调,不断回忆,不断警醒,不要因为王福明此刻的弱态,而抱有残存的念想。
从前那般暴戾独断,如今这般深情可怜,作态给谁看呢?
“你多大了?”王福明拿着粽子,还能分心掰指头,“七、五、九,我今年得有六十三了。”
周存忙连把要散落的粽子护住,包在一块:“等会撒了。”
王福明听着苛责的话,不说话了。
对比他人絮絮叨叨说着话,D12组陷入了沉默了,两人本是一同包着粽子,后来粽子好了后,又各自包起来了。
只是周存出品的对比王福明出品的,实在是惨不忍睹。
“你以前会包过?”周存疑惑。
端午时节,船上没有获取粽叶的条件,更别说包粽子的活动。
最多也就是小孩聚在一块,拿着硬纸板折小船,自诩龙舟,放在大水池里比谁的船游得快。
“小时候了,会做点家务,我妈教的。”王福明似是害羞了,摆摆手,“那时候我也皮,没学到什么本事,后来说着要出海闯,没想到一漂就是几十年。”
王福明的妈妈,周存的奶奶。
对于隔代亲这一说法,在周存的印象中并不存在。
母亲带着他回了螺市,投奔姥姥姥爷。先是住了一阵子,后来二舅吵嚷着说周存占了弟弟的书房,导致弟弟的学习成绩直线下滑,要他搬走。
周存终于进了上一年级的阶段,和他表弟同在一个班级,却要大上同龄人三岁。无他,只是在船上没法受到教育,只有下船才得机会学习。
他幼时在船上瞧着人打牌时候,已经深谙算数之道了。他不懂为什么一个破小孩连加减法能算错,也不清楚一年级的成绩如何定义退步。
但总之,他还是搬了,不得不搬去母亲的闺房。
母亲那会儿在轮胎厂做女工,要给周存匀住处,于是吃住都在厂里,只有周末回来,也不再家里休息,就回来打扫干净屋子,又做一顿餐食,吃完就走。
家里没床睡,周存年纪大了又得要分房,没法,必须得走。
母亲的闺房在离乡那会就成了粮仓,盈满了稻米,墙边堆一处南瓜番薯,又把米糠放在粮袋子里,用干掉的稻谷草困住。
捆不紧,有时候漏了,一开门的风,就吹得周存的床单上满是米糠——当时要是那个包粽子的绳子去,也不会落在一地都是。
这被套还不能握住两头,使劲地抖,一有风起,干燥的空气夹着毛躁的米糠到处飘。
钻进衣服里、钻进耳朵里、窜进鼻子里……
而损坏米糠的罪魁祸首,自然被姥姥归罪在了周存的身上。
嫩竹子抽条并在一块,用两根韧劲大的钢丝做成大扫帚,放些年头就黄了,清扫的面积大,平日用来打理庭院方便。
每次教训时候,就抽一根,落在皮肤上,鼓起来一条嫩红色的条行肉。不打衣服,打坏了得买,就打能见到的地方。
表弟在旁边看戏,周存一见姥姥开骂母亲,就开始躲,也不敢反抗,就只能躲。
姥姥骂的难听:“丢光脸了,这么个姑娘,一出去好多年,回来带了个小畜生。”
“小畜生不听话,霍霍我的庄稼田。”
“你妈就是这么当老师的?我瞧着你也别读书了,没认识几个字,一点也不懂得孝顺。”
她边打边追,把周存彼此稻谷里,打人的反而成了叫苦的那个。
而姥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