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他痴痴地站在那里,难得的有些呆楞,心中忍不住细细的琢磨体会着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盘古开辟的天地还要崭新,比海上升起的明月还要朦胧动人,比鸟儿双翅下最柔软的绒羽还要轻细柔和,千言万语,殷凫轮回了九世,现在却如同初生的婴儿,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那种让他心里痒痒的,小心翼翼的,无从下手的,即将破土而出的情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
好似一颗不知名的种子即将萌发,却不知道土壤下会孕育出怎样的植物;又好似一颗陌生的蛋松动了蛋壳,却不知道即将会爬出一只怎样的小兽,殷凫对这种还未完全显露的感情一无所知,迷茫又困顿。
于是他抬头望向冷妙清,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一丝线索。
冷妙清虽然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但脸色还是算不上好。
她面色阴冷,插着腰站在那里,垂着头一动不动,目光冰冷而阴郁,脑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殷凫敢确定,冷妙清应该在想怎么反击那群修士。
又过了一会儿,冷妙清抬起头来,皱着眉望向殷凫:“过来,再让我瞧瞧你。”
殷凫依言走了过去,冷妙清拉住他,让他转了一圈,前后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生怕漏了他哪里受了伤。
殷凫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她左右摆弄,提起手看看,又抓起衣服瞧瞧,而在在这个过程中,殷凫也一直注视着冷妙清,注视着冷妙清认真而谨慎的脸庞。
殷凫喜欢被冷妙清这样左右摆弄,关切的打量,他喜欢被冷妙清如此关怀,他也喜欢冷妙清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
他心中升起一种希望,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冷妙清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他,冷妙清的目光也永远不会离开他。
确定了身上没受什么伤,冷妙清又捧起了殷凫的脸,开始观察他那双白色的眼睛。
“什么时候会好?”冷妙清发问。
殷凫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担忧,于是心中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喜悦,像是一粒砂糖落在舌尖,极微弱的甜味蔓延开来。
他站在那儿,双手下垂,感受着自己的脸被冷妙清紧紧捧在手心,感受着自己脸颊的肌肤和冷妙清手掌紧密贴合在一起,难分难离。
他脑中仍不太分清,脸却又不自主的往前送了送。
他在冷妙清的手里摩挲着前进,企图离仔细端详自己的冷妙清近一些,再近一些。
冷妙清没注意到殷凫的小动作,只细细的察看着他的眼睛,一边回忆着书中的情节。
“我成年之后,倘若能在一年内杀死上一任魔尊,便能证身归位,成为新一任魔尊,眼睛自然也会变黑。”
殷凫一瞬不瞬的望着冷妙清,回答道。
“倘若不能呢?”冷妙清问。
“倘若不能,我便会死去,然后新的魔婴就会降生,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哪个魔婴杀了上一任魔尊,成为新一任魔域之主。”
殷凫乖乖的,冷妙清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眼神始终粘在冷妙清身上,像条听话粘人的小狗。
小说中殷凫最后怎么黑化来着?
哦,好像就是从现在开始的。
被同窗泼了墨又被找家长,遭受了一圈校园暴力,冷妙清却让他用绸布遮眼,永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好似白瞳是他的罪过,好似他应该为白瞳受到惩罚和欺辱。
除此之外,冷妙清还命令殷凫去向老师认错,向同窗道歉,并在老师同窗面前痛心疾首的训斥了他,好似殷凫受欺辱是应该的,回手反击却是罪大恶极。
至此,殷凫算是看清了冷妙清的真面目——愚蠢虚伪的善良,对自己和身边人极其冷酷绝情,对他人却有着源源不断的莫名善意,热衷于牺牲自己即周围人的利益,为他人无条件奉献,并沉醉于这种自我牺牲中。
听说殷凫不杀了上一任魔尊就不能活下去,又开始劝殷凫放弃自己的生命,并时刻给殷凫灌输“自己的出生就是罪恶的”这种想法,他的应该忏悔反省自我,为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愧。
这种极端圣母的思想没能骗到殷凫,殷凫对当初救了自己的冷妙清幻灭后,走了另一个极端,先是杀了上一任魔尊获得魔体,证身归位,再是杀了终极圣母冷妙清,最后走火入魔,拉着六界一块儿毁灭了。
至此,小说到此算是结局了,很符合圣母靠爱毁天灭地的宗旨。
怎么改变原剧情?
冷妙清不知道啊。
冷妙清就是这本书千万个读者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她能知道什么复杂的东西,什么救赎什么爱什么唯一的光,这种文艺又戏剧的东西,她可不明白。
她只明白,殷凫在学宫里受欺负了,还是被一群人合伙联手欺负的。
于是她思忖了片刻,然后回里屋翻箱倒柜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塞到了殷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