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那么坏
几日下来严惊月瘦了一大圈,论起折磨人,沈无波在瑄持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沈无波的手段是十之八九皮肉伤害加不值一提得精神伤害。
瑄持则全是精神伤害,同他生活在一宫之下,堪比百鬼夜行。
他自觉差不多了,打开屋门,外头的雷雨声骤然放大,严惊月蹲坐在廊下避无可避,抬起头冷漠的瞧他一眼,又低下头出神,悄悄将颤抖的手收进袖口,可不能被疯子看见,疯子还不得意死。
“严惊月。”绝对自我从不自疑的瑄持有点茫然,他抱起手臂靠在门框,找回了点当深宫混混的自信,装模作样的说:“哎哟哟,你怎么下雨了还不进屋啊?”
“我知道下雨要进屋,奈何有人堵门不让我进。”严惊月忍着怒气。
瑄持明知故问:“谁呀?那么坏。”
严惊月偏过头去,半个字都不想说。
“定是那些宫人欺生。”瑄持摸了摸脸上的雨水,风雨好大,即便他站在屋檐下门槛都没迈出去,雨水已经在给他洗脸了。
回答他的是严惊月的沉默,她缩在廊下,单薄的一团,委屈的无话可说。
瑄持不知烦躁从何而来,面无表情却语气乖张:“不过你也不要怪他们,雨声吵嚷,听不见你叫门也是在理。”
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瑄持除了被冒犯太子之威外想不到有何烦躁的理由,发泄似的压低声音命令道:“进来说话。”
严惊月终于肯抬起头,入秋得雨水冷的刺骨,她站起来活动了下腿,强撑着走到屋檐下,瑄持被她看的一眼下意识让开半步,严惊月撞着他肩膀进去。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推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站在外面,屋檐的遮雨作用聊胜于无,愤怒的扬起手臂,要落在门身之前又停在半空,这本就是严惊月的房间。
瑄持回头看向方才严惊月蜷缩的位置,那里很快被雨水占领,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在那里过。
东宫住过的皇子远比中乾宫住过的皇帝多,有些人来过走了,却不是去了中乾宫,他们在冰冷肃穆得东宫风光过,又说不清道不明得堕入无边黑暗。
“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瑄持轻声说,不知道说的是严惊月,还是自己。
瑄持推开门,“门居然没锁。”
“锁了便能挡住你么?”严惊月褙子半褪,见他进来时动作停了下。
瑄持下意识转身回避,又忽然想起,自己本该时个玩世不恭的草包太子,如所有后妃与手足兄弟期盼的那样,在某个节点犯个大错,理所当然的滚出东宫。
所以他没动,就像个木偶不倒翁,只是颤了下。
严惊月原也不在乎这些,不就是个褙子,又不是亵衣,她将湿透的褙子扔到一边,拿了件干净的披上。
瑄持笑的勉强:“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我自知是小人,这世道也是小人当道。”
“知道就好。”
“严惊月。”
“我不是在这里吗?”
显然如此,严惊月冷静的坐在那里,而身为太子的他理直气壮的站在门口,内心却和表象恰恰相反。
他仿佛能预见,在中宫皇后面前见好不收,宁死不屈得严惊月,一旦脱离中宫和东宫,回到沅湘宫贤妃或者宫外台舍陆九行身边,意味着什么。
举子之中有人眼神坚毅,似乎可见其仕途坦荡,秀女之中有人气派温稳,似乎可料其泰和之象。
有人前程渺茫注定泯然众矣,有人未来如龙门之鲤,鳞片还未长出,但光芒已经藏不住。
林皇后曾说起瑄持不忍听的往事,如若当时佟家姜家手段强硬些将私定终身的两个孽障拆了,便生不出后来许多事,他生母不会死,这世上也不会有他。
他无数次梦回当年,想劝外祖父将执迷不悟的舅舅干脆杀了,姜家不会没落,他母亲也不必替哥哥遭罪。
现在是不是一样。瑄持的目光幽深,严惊月好像是另一个祸害,他越想越觉得像。他要当皇帝,他绝不许再由任何人成为致使他痛苦的导火索。
严惊月早注意到他的目光变化,警觉的与他对视,但瑄持看的好像又不是她。
“严惊月。”瑄持现在不像疯子也不像傻子了,冷漠的同她说:“为何不干脆投靠皇后,保你荣华富贵,性命无忧。”
“我不干。”严惊月当即拒绝:“我有我的底线。”
“好,你有底线。”瑄持点点头:“你最好永远是个深宫侍女,一辈子洒扫浆洗。”
“但愿。”
“严惊月。”
“嗯?”
瑄持什么都没说,推开门朝雨里走去,风吹的门扇晃来晃去,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雨声离的很近,又离的很远。
严惊月去关门,看见瑄持跪趴在廊下大笑,这倒没什么稀奇的,瑄持每次被气到或不顺心,都会神经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