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陈兰芝早前听闻四皇子与永乐公主被歹人掳走,一入上京城又听闻两人安然无事,没成想竟在街上遇见了,这才上前来问个好。
她虽是小地方出身,但因着有当今皇后远房外甥女的身份,家中的长辈们十分器重她,打小是按照京中贵女的标准将她养大的,她自然也学得聪慧,最懂察言观色,当下便察觉到四皇子的心情不佳,以为他是经历过一番生死之劫,心气不顺罢了。于是没再留下来碍他的眼,痛快地告辞。
她走之后,卓清绾满肚子的揣测仍没停。
卓清绾来上京城的日子不长,接二连三的祸事弄得她头晕目眩,又因为深居内宫,迟迟没有打听清楚上京城中的各种利害关系,更甭提这位陈姑娘的来历。
她只知皇后娘娘的胞弟是膘骑大将军,将军一心报效王朝,尚未娶妻,那么这位姑娘只能是皇后表亲家的女儿,且关系不近。
只因面见皇后是大事,京中命妇或贵女入宫都要穿特定的衣裳,再不济也要用心打扮一番,她披麻戴孝似的打扮,到了殿前治一个失仪之罪也不为过。
再有,这位姑娘随行的小厮和婢女一个巴掌便能数过来,阵仗并不大,马车也十分简陋,除非有特殊情况使她无法盛装出席,要么,她便是在皇后娘娘面前不得脸,现下能拿出的已是她的全部。
既是不被重视之人,为何会在中秋佳节之际得到皇后的请柬入宫赴宴,还惹得素来与世无争的四哥不待见?
卓清绾托着下巴冥思苦想,直到头上被敲了记栗子,她“嗷呜”一声,赶紧捂住脑门,离一旁的人远远的,不满地哼哼:“少凌哥哥又欺负人。”
傅寒川不喜热闹,更不喜不熟的人在旁伺候,因而冉齐他们都在外头守着,屋里没了闲杂人等,卓清绾自然说话肆无忌惮一些。她蹭了蹭额上发疼的地方,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精光,“方才那位陈姑娘,是何来历?”
傅寒川将晾了会儿的汤放在她面前,眼皮都不抬一下,“先吃饭。”
语气淡得没有一点儿波澜。
卓清绾知道他这是又不高兴了,老实巴交地噤声呷汤,连她都不懂自己缘何如此听他的话,只觉得他一句话、一记眼神,比女夫子的手板还吓人。
直到卓清绾吃了半饱撂下筷子,傅寒川才道:“待到今夜宫内上了灯,你来竹苑一趟,莫带婢女。”
卓清绾不解:“兄长有什么要紧事寻我么。”
傅寒川觑她,“忘了拜师学艺的事了?”
哦对,还有这茬,她方才一时没想起来。卓清绾复又笑道:“好。”
入了宫,两人从真武大道分开。
一众婢女和太监从必经之道候着,带卓清绾率先去广惠宫面见皇后,她没从这群人中瞧见熟悉的身影,问旁的婢女,“双儿呢?”
无奈那婢女是临时拨来的,并不知晓双儿的下落。
卓清绾心中隐约不安,只能先去见过皇后再寻她。
入了广惠宫,溯溪早早就在院中等着了,与一众婢女欢喜雀跃地引她入内。
掀了帘子,入了正堂,卓清绾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扶住了胳膊。
皇后轻拍她的手背,揩去眼角的泪,不住地叹:“不必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快让母后瞧瞧有没有受伤...”
“儿臣没伤,浑身上下好着呢。这些日子叫母后劳神伤心,实是儿臣之过。”卓清绾也装得十分哀戚,一抬眸,方发觉傅寒恒与陈兰芝都在。
傅寒恒还是那身装束,只不过取了束带上的白玉,绑到长发上去了,风一吹,发丝随着束带一齐飘动,倒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架势。
变化最大的就是陈兰芝,她已换了身行头,面上添了妆,一身装扮雍容华贵,派头比她这个公主还足。
卓清绾难免多看了她两眼,她并非攀比之人,只是心下不安。自打进入这广惠宫起,这股躁动惶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这孩子就是心思细腻,此事你无辜被害,哪里来的罪过。说来还要怪本宫不该放你出宫守孝,只要你有一份孝心,在宫内设个小佛堂祭拜亲人也是一样的,不然也不会遇上这档子祸事。”
皇后亲昵地拢着她的手,一面嘘寒问暖,一面带着她往内堂去。
身后的两人立即跟上。
卓清绾的余光落在陈兰芝那儿,发觉她几次三番试图往傅寒恒身旁站,想装出两人十分亲昵的样子。偏偏后者不领情,她挪一步,傅寒恒就躲一步,应是躲来躲去的没了耐心,他在战场上养出来的肃杀本性展露无遗,冲她横眉竖目,无声的恐吓。
陈兰芝骇地缩了缩脖子,忙敛了不安分的小心思。
傅寒恒面色仍不见好转,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忍的很是辛苦。若非皇后在此坐镇,依照他以往的作风,恐怕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卓清绾忽地反应过来。怪不得,皇后娘娘要从母家挑女子进宫参加中秋宴,原是为了给六皇子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