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怎能不咳。”
话音一撂,她立刻掀帘子嘱咐外头的侍卫去寻个汤婆子。
过了半晌,侍卫回来复命。汤婆子没有,倒是有他们随身带的水袋,里头灌满了沸水,烫的厉害,一样能用。
卓清绾不挑,接过来用帕子裹住,塞到他大氅下面暖着。
“这样还冷吗?”
“不了。”
傅寒川瞧着她,可谓是“一双瞳人剪秋水”,叫人如何不爱。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修长的手指挑起她滑落到身前的发丝,绕了两圈,轻柔的别到耳后,指腹似有若无地擦过耳廓,惊起她的颤栗。
卓清绾如受惊的小鹿般掀起眼睑,如此亲昵的动作,配上他丝毫不乱的神情便少了几分旖旎。
傅寒川波澜不惊地道:“你的发乱了。”
卓清绾一怔,赶紧去摸头上的簪子。
往常梳发这种小事由双儿做,出门在外,她身旁没个伺候的人,凡事只能亲力亲为。这是她一早对着铜镜摸索出来的发型,那会儿困得厉害,只管凑活簪上就算了,方才慌里慌张的过来,一折腾,发型全乱了。
卓清绾这下可是丢大脸了,幸而在面前的是自家人,若叫外男瞧去她这么不体面的样子,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傅寒川看她越来越慌乱的动作,双眸含笑,抓住了她的腕子。冰凉的手指隔着衣衫缠上来的瞬间,卓清绾打了个寒噤,随即听他温柔又虚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这样弄,发丝打结,只会更痛。”
“松手,我来。”
卓清绾犹豫了下,将摘下的木簪给了他。
傅寒川的动作十分轻柔,却透着一股生疏。“我已很久没给人挽过发了,总之,能簪起来就成,你不要嫌弃。”
卓清绾感受到他的指尖牵扯着发丝,头皮被轻轻拉扯,不痛,甚至舒服到让她想闭眼,“四哥从前给谁挽过发?”
“我母亲,还有惜玉。”
他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话语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缓慢地道:“惜玉儿时爱美,每回参加完宫就缠着伺候她的嬷嬷学那些贵女的样子给她簪发,可她不到年岁,梳妇人发髻是不合规矩的。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哭又闹还在地上打滚,一点儿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卓清绾噗嗤笑出声。这事传出去确实有损公主的颜面,若放在惜玉身上又并不违和。她素来不受规矩礼教束缚,自由洒脱。尽管有时候洒脱过了头,但还是十分讨人喜的。
“我见她哭得满脸通红,怕她坏了嗓子,于是回去找母亲学,学会了,偷偷给她挽发。”傅寒川余光扫见她露出的洁白脖颈,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从指尖滑落,耷在白玉似的肌肤上,晃得人头晕眼花。他闭上嘴,咽了口唾沫,浸润嗓子,遏制住咳嗽的冲动。
卓清绾对他的情绪无知无觉,藏在袖中的手指搅着,羡慕地叹:“四哥待惜玉真好。”
世上做兄长的就没有不疼弟弟妹妹的。
她家中的两个哥哥同样对她十分上心,明明两人平素里因一张烙饼都能打的不可开交,但只要是和卓清绾有关,他们就心有灵犀的不争不抢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先给她。
连她远房家中那个闻名十里的纨绔表哥,在亲妹妹面前也会收敛性子,装也装得知书达理,为的就是给小妹树个好榜样。他小妹出嫁时,表哥这个做兄长的亲自背她出去,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婚轿,哭得比嫁女儿的亲爹还伤心。
傅寒川没有搭话,专注地摆弄她的发,簪子擦着头皮过去,他很快撤了手,“成了。”虽然比宫里嬷嬷的手艺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还能看得过去。
傅寒川从带出来的那只篮子里翻找了会儿,总算找到之前在市集上给她买的那面手持铜镜,“来,瞧瞧合不合心意。”
卓清绾背对他没有回头,默不做声。
“怎的了?”
傅寒川意识到不对劲,轻轻地掰她的肩。
卓清绾顺从地回头,双眼泛红,还在故作坚强,“无事,许是风沙迷了眼。”
车厢封的严严实实,何来的风沙,净胡扯,恐怕是他刚刚说惜玉,叫她想到了已故的两位兄长。傅寒川没有拆穿她,干脆将错就错,“你照照镜子,若是觉得不好看,我再给你挽。”
卓清绾通过铜镜端详自个儿,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发丝,她瞧了又瞧,喜欢到根本移不开目光。女儿家到底爱美,打扮的漂亮了,心情也随着变好。“不必重新挽,是好看的。”
她心想,四哥的手真巧,会用竹条编蚂蚱,还会做板凳书案。擅长诗词歌赋,还精通作画书法。从前拿的起剑,现在也能给她挽出这么漂亮的发式。果真是无所不能。
更神奇的是,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超脱于世的气势,与他坐一会儿、说说话,让她刚刚泛起的愁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卓清绾切切实实的理解了惜玉崇拜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