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傅寒川不知道是何时醒的,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们方才的话,铃儿知晓在背后非议别人不好,而且,还是让男子面上无光、影响夫妻和谐的话,她生怕这位面冷的公子要发作脾气,于是飞快地闪出去,不敢在他面前晃了。
卓清绾跟他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已经大概摸出了他的脾性。
傅寒川冷着一张脸,未必就是没有情绪,生气时,他会下意识抿嘴,一双漂亮的眼睛会微微眯起,眸光生冷,似有寒光迸射,叫人战战兢兢,也难怪方才铃儿害怕地跑了。饶是什么亏心事都没做的卓清绾,都扛不住被他的目光盯着。
卓清绾识趣的没提刚才那茬,关怀道:“兄长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傅寒川面上的表情缓了缓,又咳了几声,虚弱的好似马上就要晕倒一般,“没有受伤。只是走了太远的路,身体受不住,晕过去了而已。”
卓清绾见状,赶紧去倒了杯温水,扶着他坐起身来,将枕头竖起放,让他倚靠的舒服一些。
她愧疚地念叨:“你当时就该把我扔在那里,自个儿骑马去军营求助,何苦拖着病体带上我这个拖油瓶。幸而遇见了山中的百姓施以援手,否则我们如今已成为野兽的腹中餐也未可知。”
“小小年纪,怎么这样啰嗦?”
傅寒川刚醒,头脑不太清醒,被她念的太阳穴嗡鸣,赶紧打住她的话,“等我们平安回去了,再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罢,现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把身子养好,之后我会想办法将消息悄悄的传出去,让上京城的侍卫们来接应。还有,你别再提让我抛下你去寻求生路的事儿了...”
他咳嗽了两声,又抿了口水。
卓清绾低声答应,拎起壶给他添水。
她甫一凑近,两人的气息无法避免的纠缠在一处。
傅寒川心下一片柔软,不错眼地盯着她瞧,宛如一只贪婪的兽。在她离开的前一刻,他已收起多余的情绪,慢条斯理地道:“我不会骑马。”
言下之意,他如果会骑马,早就一个人逃命了,才不会管她的死活。
卓清绾的满腔感激瞬间化为乌有,她放下水壶,兀自搬来椅子坐下了。
傅寒川见她不再管他,觉得她赌气的样子有几分好笑,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短暂的无语之后,卓清绾又开始惦记双儿的安危。当时那么多的刺客追杀,她行动不便,又不会武功,究竟能不能侥幸活下去...
傅寒川将空了的茶盏放在床柱旁的矮几上,道:“你的婢女应该无碍,我让自己的暗卫留下来保护她和刘公公,与我们兵分两路逃跑了。他们成功引走了一大部分刺客,否则剩下的那些杂碎也不会被侍卫们尽数绞杀,我们更没有机会能逃出包围圈。遇袭的地方距离上京城不远,活下来的人定然会回去求援,找到我们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不必过分担忧。”
保护皇子的暗卫功夫必然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她见过那少年杀人的样子,虽然长得像个小白脸,下手却是个狠辣的,有他保护双儿准不会出岔子,卓清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两相沉默之际,卓清绾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瞥,原因无它,全因方才铃儿说的,他身子空虚,不好生育。她难免感慨,四皇子生的这么俊美,可惜没有后代能遗传这份美貌了。再者,他忍辱负重大半生,到头来竟还享不了儿孙的福气。
当真是——
可怜极了。
也许是她的注目停留的时间太长,又太过炙热。傅寒川有所察觉,于是扭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之际,卓清绾慢半拍,没来及躲闪。
傅寒川彻底看透了她眼底的惋惜,捏着杯盏的手指骤然缩紧。
他方才醒来的时机恰好,正是她进门的时候,原本想装一装样子博取她的同情,没成想那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胡言乱语,一面“你夫君”叫得他高兴,一面又造谣说他身子虚,不好有子嗣。
饶是世上哪个男子听了这话都要提起刀来找造谣者拼命,他却只能堪堪忍下来,憋得五脏六腑都疼,偏偏,她还信以为真了,用如此怜悯的眼神打量他...
傅寒川素来冷淡的表情逐渐崩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你瞧什么?”
“无事无事。兄长好生休息,我、我不打搅了。”
卓清绾慌张地整理好裙摆,急急忙忙就要离开。
“等等——”
傅寒川叫住她,心道:真是个矫情的人,他语气稍微重一些,她就害怕的要跑。
他从怀里拿出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香囊,敛了情绪,语气柔和许多,哄着说:“你晕血,又不喜血腥味,戴着它,必要时候能挡一挡。别再弄丢了。”
香囊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卓清绾犹豫一番还是接过来,将它别在腰间。然后规规矩矩的作礼,退出去,把门带上。
这门实在有些老旧了,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