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
。”
他步子迈得大,长乐忙不迭地抓上桌上的幂篱,跟了上去。
齐国公府西侧的角门早已由暗卫打开,街上极为热闹,游人如织,摩肩擦踵。
若是平日,因为宵禁,这个时辰,坊门早已关闭。今年新皇登基,重阳又是太后千秋,宫中特下恩旨,取消九月初九至十一三日宵禁,坊市互通,东西市可通宵达旦经营。
徐家大姑娘的夫郎,是鸿胪寺卿李德豫的二儿子李绪,家住在胜业坊的南面,距离东市,不过一步之遥。
越往南去,人潮越来越密,不知什么时候,殷恪放慢了步子,微微侧身,将长乐护在靠坊墙的一面,手提着灯笼往她的方向倾斜,他轻声说殿下小心,微萤之光,不比太极宫彻夜燃烧的宫灯,莫要磕绊着。
他耐心同她说今晚的安排。
徐娘子的案宗记录很简单,甚至没有惊动京兆府,倒非事涉两姓皆高门大户,京兆府尹畏惧权贵,而是在世人看来,没有必要。
案情简单明了到一眼能看透其中的是非曲直。
李徐二姓联姻,门当户对,水到渠成,徐氏嫁入李府后,孝敬双亲,侍奉姑婆,夫妻琴瑟和鸣,小日子过得也算和美。
美中不足的是,徐氏嫁入李府三年,夫妻相敬如宾,肚皮却一直没有动静,夫妻二人私下也曾花重金求医问药,拜神求子,结果依然是令人失望的。
两年前正月初六这天,李府做东,邀请亲眷故交来府宴饮,天公不作美,大雪突至,庭院不及洒扫,凝了坚冰,摔着了李府两位姑奶奶,李老夫人嫌弃两位媳妇安排不够周到,慢怠了客人,不忿之下口不择言,当着众人,说了她们两句。大夫人素来是个憨直的人,没往心里去,回屋多饮了两杯甜酒,倒也睡得香甜。
然而这边厢,李二夫人徐氏,却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越想越悲愤,念及平日婆母的冷言,垂泪涟涟不止,一时钻了牛角尖,当晚便跳了井。
长历十七年的正月初六,徐氏殁于万家灯火里。
闻讯冒雪赶来的徐御史夫妇,看到的只是一具裹着白布的瘦弱尸体。
人死不能复生,徐氏夫妇再悲痛欲绝,亦然是明白,拉上整个李家陪葬,也挽不回长女的性命。
加上自戕,终归于女儿家声名有碍,当了一辈子官场清流的徐大夫,深愧教女无方,思及家中尚有两个待嫁的女儿,终是屈从,不仅拦下了欲去京兆府自请有罪的李府家主李德豫及其长子,甚至反而把罪责加诸己身,躬身向李府致歉。
为此,左氏狠狠同丈夫吵了一架,不仅为了丧女之痛,更为了杀女之仇。
明明是李府戕害女儿丢了性命,为人父母却为了什么大局?名誉?忍辱负诟,不曾为女儿讨回半分公道。
她无法正视自己的丈夫,从家中搬了出来,梵声沉烟,常伴青灯古佛。
日子久了,左氏离家一事传遍了上京,徐李两家到底交了恶。
所以,当中宫提出替亡女招魂的主意,没有丝毫犹豫,左氏第一瞬间就答应了。
长乐想起左氏抹着眼泪对自己说,“臣妇当真是没有办法了。如果我的直觉可以定案,那李家早进大理寺八百回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去李府?”长乐仰首询问。
“非也——”殷恪摇摇头,“都过去两年了,枯树长出新枝,老鹊离了旧巢,不会留下踪迹待公主殿下挖掘。”
“那我们是往哪里去?”
“物证留不下,就只能先搜一搜人证。”
“谁是人证?徐大娘子的贴身侍女?可是,如晦哥哥,如果徐大娘子死因不寻常,主谋者会让她的侍女留在这世上吗?”
秋风温柔,吹乱了一缕殷恪的发丝,他打量着长乐,心中惋惜,这姑娘上道快,若不是出身实在太尊贵,拉入缇营卫,怕也是能做个女千户。
浓稠如墨夜色里。
殷恪笑得比秋风还要温柔上三分。
“殿下,正因为兹事体大,主谋者反不敢操之过急,李徐两家皆是朝中重臣,因徐家姑娘离世,已然有了龃龉,再添一个丫鬟死讯,大理寺该盯上他们了。”
“两年的时间,也够坏人徐徐图之了。”
“是这个理,可不还有臣吗?”
“你是说,是缇营卫在中途出手保下了证人吗?如晦哥哥,你一直在怀疑这个案子吗?”
“殿下见到人就知道了。”
眼前,是一处热闹的民坊,因着取消宵禁的缘故,虽已过掌灯时分,四四方方的坊内,仍有不少坊民家中灯火幢幢,晚宴正酣,绕过坊角玩陀螺的幼童,穿过书声琅琅的三尺宽的窄弄,殷恪停在一方掩映在杨荫下的小院。
“就是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