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辉
出城去,劳烦缇营卫的,只是在门检时,促一促速度,我相信,这对于缇营卫而言,实在简单不过。即便将来事泄,回查当时情状,冉娘确然“死”了,缇营卫确然检了,阿耶纵有怒火责愆,追及不至缇营卫半分。”
一只手忽然把长乐从地上拽了起来,长乐尚垂着头,只听上首传来瓮瓮的声音,似乎声音略滞涩,但辨不出喜怒。“京中人多眼杂,送出皇宫不意味脱险。”
“是呢。”长乐咬唇,做到这一步,已然是她的极限。
殷恪望着她依旧泫然欲泣的样子,莫名其妙泛了好心:“臣可以帮忙送远些,殿下看云中如何,远离中原,地广人稀,缇营卫于此地设有卫寮,真要有人窥探打听冉娘,第一时便可知晓。”
欸?他肯出手,自然是再好不过。这么说,殷恪是答应帮她们了?
只是……
长乐直言:“如此一来,将军真被我们挟上‘贼船’了。你不必为我们做到这一步的,总是给将军添麻烦,我心中过意不去。”
“行了,殿下别在这儿伤春悲秋,担心这儿担心那了,臣这几日,本就没甚休息,殿下一通哭鼻子,吵得我脑仁疼。”
殷恪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微哂道:“论理,殿下没必要做到这一步,这事论焦急,也急不过谢良娣主仆,他们不出头,倒让殿下奔忙。”
长乐果然中招,忙忙摆手解释:“皇家的媳妇不好当,我是阿耶的女儿,到底说话行动方便自在些,就如这深夜,我偷偷出来,左不过挨阿耶一通数落,她们可不行——”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抬头,原该高悬夜空的明月,消失不见了。
奇怪,今夜无风无云,是极好的天气。
“是月食。”殷恪迅速得出结论,“殿下莫急,臣与您寻火折子来。”
长乐倒不太慌,小院本就为她的“地盘”,殷恪又是管宿卫的,有比待在他身边更安全的吗?
只是,她忽然发现,殷恪踱步的方向,正临她数月前挖空,准备培植桂树的深坑。
非她夜视好,只是好巧不巧,这小院她太熟了。
好巧不巧,他腕上还绑着她的丝帕。
好巧不巧,那天去衡川长公主府前,她不小心打翻了一盒荧粉,时间紧,帕子没来得及换,眼下,一片黑暗里,荧屑的微光,反而观之清晰,如画师的工笔,准确清晰地勾勒出了殷恪的轨迹。
不行,不行,她预备移植的桂树足有两人合围粗,坑挖得极深,足有一人半高,要是跌下去,不得受伤?
慌乱之下,她兀地伸手急扯殷恪回来,一腔子心全挂念在此处,甚至没有注意脚下有土堆乱石,一个重心不稳,倒直直朝殷恪栽了过去。
力势还甚遽。
长乐绝望地闭上眼睛,耳畔风呼呼响,头上的乌纱帏帽被刮下,青丝劈头盖脸往下砸,俨然是对她“落井下石”的蠢笨之举的嘲弄。
是的,她救殷恪不成,反而助推一把,亲手送缇帅入坑,嗯,附带上一个自己。
电光火石间,还是殷恪反应过来,长臂一伸,搂接住长乐,而后一个错身,借着巧劲带她旋了半圈,堪堪止住了扑势。
唔,幸亏是殷恪,功夫好,下盘稳,这样一个活人没有章法地扑来,也能成功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幸亏仍是一片漆黑,长乐这般窘迫难堪的样子谁也瞧不见。
倒是殷恪忽然搂紧自己,难得听出一丝丝急切,“殿下,殿下,你有没有事?脚腕还能动吗?腰有没有扭到?痛不痛?”
也是,被这么突然“袭击”,是个人都会有点慌张,他囿于自己的身份,不好责备自己,但心中肯定嫌弃自己毛手毛脚。
长乐是个好孩子,有错在先,主动认错。“是我冒失,殷将军没被我撞伤吧。”
殷恪失笑,她同太液池畔的杨柳一般,柔骨纤纤,这样还能撞伤他,岂非在公主心里,自己是豆腐做得?不过听公主声音,应该未曾伤到,心下稍安。
他松开一时情急箍在长乐腰上的手,缓言宽慰,“民间虽常言月食是凶兆,但殿下是金枝玉叶,生来有上天庇佑,不必害怕。”
“不是的,我不是害怕,是你前面有坑,我挖的。”长乐讪讪道。
“所以殿下是关心臣?那殿下更无错了,倒是臣疏忽,没有观察好环境,惹得殿下劳神。”
哎哟,长乐由衷感叹,这尊神佛,怎么这么会说话,将来成亲,新妇可不掉进蜜罐子了。
两下皆安,长乐脸颊有些热,忙不迭欲从殷恪怀中退出来,一个晚上,自己又哭又“投怀送抱”的,倒像是缇帅家的娇娘,对他撒娇卖痴。
然而好巧不巧,头发不知被什么缠勾住了,挣脱不开。长乐心中哀嚎,四下黑沉沉里,她该怎么解开头发阿。上天呐,她愿意以一年的运道,换月亮快点回来。
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