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今朝

讨厌人类。

加茂铃吾推开障子门，一眼看到两条赤血正在叠被子，还差一点就能叠成一个软趴趴的豆腐块，始作俑者坐没坐相地歪靠着矮桌，抬头软绵绵地打了声招呼：“你来了，坐吧。”

长相文雅的家主走过去，弯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抬手摸摸她的额头，蹙眉道：“今天又发烧了？”

“嗯，今天的第一次，把血放出来遛遛会好得快一些。”加茂诗织叠好了豆腐块，收绳子似的把赤血收回了拇指。她微微晃了两下脑袋，把对方的大手赶下去，点餐道：“我想吃很多肉的牛肉饭。”

加茂铃吾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她边走边向她解释：“你现在的年纪不太适合吃‘很多肉的牛肉饭’，而且发烧会影响到你的消化，消化不良又会影响到你退烧，于是你就越吃越难受，越难受还越想吃……”

热乎乎的小手一下子拍在他的嘴上，黑发的小女孩冷酷地打断了他的忽悠：“我要吃很多肉的牛肉饭，只在今天吃。”

“那好吧。”加茂铃吾在她手底下闷声妥协，又提出了附加条件：“必须要喝一碗蔬菜粥。”

加茂诗织侧过头去，捂住耳朵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男人慢悠悠地说道：“或者我可以帮把牛肉饭上的‘很多肉’吃掉？”

小手怒拽他的头发：“你敢！”

“一碗蔬菜粥。”

“听见了！不用再说了！”

区区一碗菜粥罢了！

食不言寝不语。加茂铃吾耐心等着小姑娘一勺一勺地喝完了粥，把侍女送上来的热毛巾推了过去：“对了，你的父亲最近完成了一个挺麻烦的任务，得了一笔奖金，给你买了点礼物送过来了，你要去看看吗？”

加茂诗织感觉自己吃到肉的好心情全被菜粥给毁了，皱着短短的眉头拿起热毛巾擦嘴巴：“唔……他这次没说要见面吗？”

“这个啊，毕竟你现在挂名在我这里。”加茂铃吾浅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家主的女儿可不是随便能见的，更何况是内定的未来家主呢？你说是吧。”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慢吞吞地把手中的热毛巾叠成一块，视线微垂，听不出是什么语气：“他能放得下就好，毕竟我的出生导致了他的爱人的死亡……这一命之恩我还是会报答的，如果他需要的话。”

加茂诗织对于这件事其实是心怀歉意的，虽然转生并非她本人所愿，但被规则选中孕育龙魂这件事，实打实地榨干了那位女性——就算她生前已是实力强大的准一级咒术师，最后连生产的过程都没能挺下来，从中途开始就是加茂诗织自己调动力量往外挣扎了。

但是……她记得对方温柔的声音，记得对方隔着肚皮的抚摸，记得他们二人笑意盈盈地讨论着她的名字……从她在羊水中苏醒，到她被一双颤抖的大手抱起，再一次呼吸微凉的空气，睁开双眼时见到的是男人笑中带泪的脸，以及他眼中倒影般的，另一张苍白而安静的脸。

那朵失去了血色的玫瑰再无盛开之日，只留下“诗织”一名作为她最后的礼物。

昔日的巨龙蜷缩在幼小的孩童体内，感到从心脏处传来了微妙的酸涩。

……人类果然还是太弱小了。

加茂铃吾静静地观察着面前的小女孩。

虽说自她出生后就一直被扶养在自己身边，但无论是经验还是直觉，加茂铃吾始终能感受到这个小女孩身上的微妙之处，只是他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早熟，超记忆，还是天生异能？要不然等她再大一点的时候，带去黄金王那边做个检查好了。

——她是加茂的未来，安全与忠诚必须放在首位。

黑发男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声轻响唤回了女孩的注意力。加茂诗织两只小手叠在一起，抬眸看向他：“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确实有安排。”加茂铃吾站了起来，侧身示意她跟上，“本家有一个孩子今早上觉醒了【赤血操术】，于情于理你都要去见见他的。”

娇小得惹人恋爱的女孩快步跑到他的身边，习惯性地拉住他的两根手指，仰头问道：“是个男孩？”

加茂铃吾依着她的步伐慢慢地走着，温声向她解释：“是个男孩子，比你小三个月呢，虽然比你晚了一年，不过四岁觉醒术式也很优秀哦，未来的家主应该就在你们之间选择了。”

“哦。”加茂诗织对这些人们口中的“家主”兴致缺缺。

毕竟是亲手带大的孩子，加茂铃吾岂会看不懂她的想法。他无声笑了一下，好心提示道：“当了家主之后，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只要不乱搞事情，人活得好好的就行。”

加茂诗织选择性地听了前半句，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蔬菜粥那诡异的味道……

“那还是我当家主吧。”她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用实力让他放弃的。”

男人哈哈一笑，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迈开步子向前走：“在那之前，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