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秒

王耀抱着我轻声细语地哼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歌谣。

那是汉朝的音调。

我打了会瞌睡，醒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我之前梦到他了，他让我来陪你。”

“…你想见他吗？”

“你是不是笨蛋呀，他在小石头里，我看不见他的。”我咕哝着说：“我连做梦都不敢看他。”

王耀轻轻拍着我：“睡吧。”

我睡了很久，醒了后发现眼睛肿的连那点光影都看不见了。

躺在炕上的我四处摸着，不小心摸到了无一郎的脑袋，他迷迷糊糊地拽着我的手：“嗯…要喝水吗？”

“你怎么不在上面睡？”

“王耀给我安排了别的房间，但我担心你。”他给我端了杯水，一勺一勺喂给我喝：“王耀说，让我回去把白泽找回来，说那样肯定就能治好你了。”

我抿着嘴点点头：“就听他的。”

王耀让无一郎回去，估计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最理智的做法了。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哈哈哈，你这副样子回去，别说白泽，估计你哥都认不出来你。”

“我会变白的。”他闷闷地说道：“等到你好了，我会变回之前那样子的。”

中午无一郎便离开了。

他现在是神，离开了我，回去估计会更快一点。

我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吹晚风。

“哝，甜瓜。”

我抱住递过来的甜瓜，摸了摸噘嘴：“不削皮给我吃。”

王耀又拿过我手里的甜瓜嘟囔着：“穷讲究。”

“王耀。”

“嗯。”

“无一郎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要生他的气。”

“我没有生他的气。”王耀切了一块果肉塞到我嘴边：“我在生你的气。”

“那你可白生气，我现在不怕你。”

“对啊，对啊，我现在连凶你都不敢凶你。你可得着劲儿折腾吧。”

我得意极了，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王耀问我中午想吃什么。

我说他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笑了一声说好，中午给我了一碗杂粮粥。

我觉得超香。

王耀很忙，几乎每天都在开会。但在空余的时候，他就来陪我说话。

不过，已经很少聊之前的事情了，更多的是问我这段时间干了些什么。

我答不上来，他也不再追问，鼓捣着各种小玩意儿塞到我手里让我玩儿。

有时候是个鲁班锁。

我问他是从哪里拿的。

王耀说是有个小哥看到我发呆，专门给我做的。

他这次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把我藏起来，他会带着我晒太阳，没空时会拜托其他人帮忙照看我。

有个姐姐经常给我扎辫子，便哼歌便塞给我一把剥好的菱角吃。

我还遇见一个人很好的老伯伯，王耀不在，他就每天追在我身后给我喂饭。

我受不了了，把他给我的玉米糊糊都给吃光。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女儿死了。

王耀没有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他让我不要烦那个伯伯。

“你和她的女儿年纪看着差不多。”王耀捏捏我的脸：“你不想吃的话就留着，回来我帮你吃。”

我问他，伯伯生辰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说就在下周三。

我的手已经不是很疼了，便蹭在一个阿姨旁边学她盲眼绣护膝。

虽然多半是阿姨修的，我只是往里面塞了塞棉花。

我在伯伯生辰那天，把护膝送给他。

伯伯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我的手哭。

过了几天的中午，王耀不在，那个伯伯没有再追在我身后。

我坐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久到王耀回来着急忙活地问我有没有吃饭。

我才问王耀，伯伯去哪了。

王耀顾左右而言他，说自己去山上摸到了野鸡蛋，一会给我做个鸡蛋茶吃。

…估计是死了吧。

我垂着头没有再问。

然后我听到了王耀在厨房里的哭声。

很低，很低。

我靠在椅背上，和不知道在不在的雨神撒娇：“好热啊，下场雨好不好呀。”

过了片刻，极其温柔的细雨飘了下来，绵绵的，打在脸上很舒服。随后天空打起了响雷，掩盖住了哭声。

我听见王耀放声的大哭，低头摸着我的长命锁有些难过。

但我哭不出来。

回来的这段日子，我哭的够多了。

我的恙不知怎么突然生长地很快。

眼睛已经彻底看不清了，只能用白布盖在上面，装饰性地敷着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