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秒
我离开了林子,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跑到妖市,拜托几只小山鬼去帮忙收拾一下无一郎家的屋子,再帮忙给他们做几天饭食。
那可恶的老山鬼年龄虽然大了,手上拨弄算盘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高深莫测地捋着他那一撮毛。
把我的小金库足足搜刮了大半才肯罢休。
不过想起刚刚那颇为无措的眸子,我还是咬咬牙付了钱。
约莫两天过后,天空被我铺满了洁白如玉的云团,我趴在云边低头看着屋顶已经修复好了,小山鬼正慢吞吞地拉开门,提着巨大的食盒走进屋子,不多时,便又趔趄着腿走出来,影子慢慢变成虚,消失在林间的晨光里。
我跳下来扒着窗户看里面的情况。
无一郎刚拿出里面的鸡汤端到他哥哥身边,他哥哥一样的面容浮现着憔悴和烦闷:“…你又去哪里搞的鸡?别告诉我是你去山上...”他哥哥垂眸忽然一顿,瞬间抬头看向我:“谁!”
我吓得一咯嘣连忙蹲下来捂着嘴,连啃了口的果子都不敢吃了。
我听见无一郎颇有些埋怨的语气:“哥哥,你会把她吓跑的。”
木门拉开的响动咯吱咯吱压过草碎。
无一郎慢慢走到我跟前,他单膝蹲下来学着我的样子歪歪头:“你怎么不进去?”
我睁眼说瞎话,告诉他我在捉蝴蝶。
他有些迷茫地看向我手里的狗尾巴草:“现在的季节不是蝴蝶出现的时候...你不知道吗?”无一郎轻声细语地抬起眸子,薄荷绿色的瞳面浮现着亮光,见我摇摇头,眸子连转三圈后小心翼翼地望着我的衣角:“...我那天…有没有把你的衣服弄脏?”
我低头看了眼身上新换的夏衣。
这是白泽昨天给我拿来的,说是之前压在箱底的布料闲着也是闲着,就拿到裁缝那里新裁了衣裳。今天虽然是大晴天,但山间温差很大,太阳未出前清晨的温度足以让松树结出细密的露珠。
我单穿着绢织的裤子和背心有些冷,便加了件白泽给我的半袖棉纱褂子。
和无一郎解释完只是上面太冷了,我才加了件衣服。
他偏了脑袋看着天空问道:“…在哪片云上待着?”
“那片,软软的,离太阳也远,旁边还连着巨大的云山,躺着很舒服。”
他随着我的手指确认了方向,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从新的小布袋子里掏出果子,我支棱起身体边嚼边探头往窗户里看去。他哥哥靠着墙壁,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地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搅动着鸡汤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过来。
吓得我条件反射地开口:“您,您好。”
他没有理会我,只是把碗放下:“无一郎,把窗户放下来。”
无一郎应声起身走回屋子,站在灶台前垂眸看了我一眼,然后利落地关上窗户。
小气鬼,看你一眼又不会掉肉。
我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哭唧唧地转身跑到桃花源和白泽吐槽这里人的冷心冷情。
白泽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地窝在摇椅里:“谁让你去自作多情救人的,嗯?”
“可是王耀说了,就算不是故土,我也要好好保护他们的。”我鼓着嘴巴往嘴里塞坚果乳酪。
“王耀…都自顾不暇了,你还蛮听他的话。”
我一听就知道家里又出事了。
白泽打着哈欠起身倒了一盏酒:“…别私自跑回去啊。”
“那我就要回去。”
他抬起眼皮看我一眼冷笑道:“上次王耀大发脾气揍你那一顿不疼是吧?”
我支支吾吾地抱着碗:“我又不知道那些士兵是想把我串起来吃了。”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我伸出食指指着天空有些开心:“不过当时王耀的表情可好玩啦,就是后来那顿鞭子打的有些疼。”
“我看是抽少了。”白泽眼角红红的,揣手摊在桌子上和我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最后声音放软:“…就算你胆子大,也好歹想想,王耀想不想让你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儿还不嫌母丑呢。”我梗着脖子。
“啧。”白泽抬起手想抽我,吓得我连最后一口乳酪没吃干净颠颠跑走了。
我吃饱了,闲的发慌去给王耀写骚扰信。写完后又跑到妖市买了一兜子小果子挂在脖子上,跑到无一郎家门口偷看他俩。
无一郎不在,只有病怏怏的哥哥,他恹恹地用削刀切着番薯,咳嗽几声却不小心划破了手指头。
我嘴里咬着的果子啪唧掉地上,伸手想帮他治疗。
他却听见动静,抬手就掷了一把斧头过来。
我僵直好半晌,才听见气喘吁吁的他用一种有些尴尬的语气问我:“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无一郎玩儿。”我磕巴着走进屋子,站在门边揣手紧张地说:“我叫小鹃,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