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条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的最后两节课被临时调成了物理课，书上的甲、乙两个小球一会儿做单摆，一会儿又被装在了弹簧上来回碰撞，搞得大家头晕脑胀。

顾漠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他昨晚又梦到了那个废弃工厂，那个许多年来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年，他才五岁。

他被捆着双手，与十几个同龄的孩子蜷缩在一个肮脏的角落里，无数只蚂蚁在他们的身上肆意爬行，顾漠痛痒难忍，却不敢动。

几个蒙面人手中拿着枪，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眼神凶煞而贪婪。听其中一人的意思，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要想回家，家里得准备500万，如果拿不出钱，就会被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被砍去手脚在街上乞讨。

顾漠唇色惨白，浑身发冷，全靠想着与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光来为自己提气。

“别害怕，会有警察叔叔来救我们的。”一个白衣服的小男孩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小声安慰道。

那双眼睛，顾漠永远都不会忘。他感激地朝小男孩点了点头。

“你，出来。”

蒙面人拿枪指着白衣男孩，将他从角落中拎了出来。

“听说你父母报警了。”蒙面人低声说。顾漠偷偷地看了蒙面人一眼，即便是只露出双眼，他也仿佛能看到黑色方巾下面那张阴森恐怖的脸。

小男孩跌坐在地上，不敢出声，可怜巴巴地望着蒙面人。顾漠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连指尖都在发颤。他想替同伴求情，声音却哽在喉间发不出来，他实在太害怕了。

还没等顾漠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枪响，小男孩往后直直地冲了几米，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轻微抽搐几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

鲜血流到了顾漠的脚边，染红了他的裤子，可他却连腿都不敢挪动。不只顾漠，所有孩子都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人敢叫出声来。他永远记得蒙面人说的那句话。

“多事，就给老子去死。”

......

“漠哥，想什么呢？”齐小贤从后面拍了拍顾漠的肩膀，小声偷偷问道。物理老师姓夏，脾气有些暴躁，齐小贤说话时也小心翼翼地。

顾漠猛然回过神来，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回头。

“为了感谢上次图书馆的事儿，今天我请大家吃海底捞，漠哥一起来啊。”齐小贤满眼期待地望着顾漠的后背说。

顾漠从昨晚到现在都一直心神不宁，本打算早些回家休息，刚要拒绝时，忽然顿了一顿，问了句：“都有谁去？”

“你，我，李野，还有盈盈姐，就咱们四个。”齐小贤掰着指头说：“李野今天又没来上课，等下课了咱们三个一起过去，在餐厅和他......”

“好。”顾漠打断齐小贤的话，侧头说道。

“太好了。那个，漠哥，”齐小贤扶了扶眼镜，向前倾着身子说：“我还没跟盈盈姐说呢，你跟她坐的近，帮我问问呗。”

......

顾漠将头转了回去，算是应下了这件事。尚盈盈坐在他的斜前方，中间隔着一个陆子萱，顾漠想了想，觉得递纸条最是方便。可他从没给人写过纸条，顾漠握着笔，笔尖在本子上停了一会儿，才写下：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不对，不够清楚。顾漠将几个字划掉，重新写道：

“今天齐小贤请你吃火锅。”

不行，太傻了。

“今天放学别走。”

怎么有点像约架？

正想着，顾漠感觉有人踢了踢他的凳子，只听齐小贤捏着嗓子说：“漠哥，你就说，今晚一起聚餐。”

嗯，聚餐好。顾漠满意地写下这六个字，正打算趁老师不注意时扔给尚盈盈，转头一看，却发现她正在睡觉！

......

“喂。”顾漠不情愿地朝着尚盈盈的方向压低声音喊道。

没有回音。

“喂。”顾漠又叫了一声。

这一次，陆子萱将头扭了过来。她兴高采烈地看着顾漠，有些激动地问：“怎么了？”

陆子萱的声音本就清亮，再加上有些颤抖，很难不被人听见。夏老师正背着身子在黑板上写题，这时突然转过身来，严厉地看着两人说：“别以为我听不到你们在下面偷偷摸摸地聊天！”

这一声喊得洪亮，吓醒了正在睡觉的尚盈盈，她赶紧把身子直了起来。一旁的陆子萱根本藏不住笑容，眼神还往顾漠的方向瞟。

“陆子萱，聊什么呢？”夏老师有些生气地问。

陆子萱站起身来，毫不避讳地说：“顾漠刚才叫我来着。”

“哇哦！”原本沉闷的课堂好似瞬间迎来了一阵春风，大家一个个都精神了起来，跟着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