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她慈祥地看着周念南,替她理了理头顶睡乱的发丝,“小柳我见过的,是个不错的孩子。一段感情哪能说丢就丢,有困难,咱们就解决。分手算怎么回事。”
“你爸爸那边,咱们就不指望了。你妈妈我知道,如果知道你要结婚,肯定会支持你的。努力凑一凑,加起来也能有个七八十万。”
“海市的房子是贵了些。你有车,小柳也有,买远点儿也不怕,早上你就起早点儿。”
周念南早已泣不成声。
因为她,外婆把家底儿都给掏了出来,全心全意为她打算。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多的眼泪,好像永远也流不完。
心里反而坚定起来:“他那么聪明的人。明明可以直接问我,但却什么也不说。他心里就认定了,我是他遇到的困难本身,而不是和他一起面对困难的人。”
“我对他的爱,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她泪水涟涟地看向这个将她养大的老太太:“我这么好,肯定值得一个更好的人,对不对?”
“外婆,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好了才分手的。”
这场坦白局以两人互相搂着大哭一场结束。
周念南自觉卸下千斤重担,当天晚上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而几十公里之隔的张延卿,就没有这个好运了。
张家老宅在城北,他结束工作后过去,正好在车库里偶遇打完高尔夫回来的张宏安。
他的父亲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他不以为意,颔首和司机打了个招呼,跟着进了屋。
别墅他回来的少,但风格早已和他母亲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江安安女士中意用色大胆的混搭海派设计,从前家里的配色异彩纷呈,现下已完全换成了温馨雅致的风格,处处充满了女主人的巧思。
继母张景心年过五旬,一身低调的卡其色亚麻家居服,头发低低地挽在脑后,笑容真诚。
曾经商场的铿锵玫瑰,如今温婉贤惠洗手做羹汤。
她早早张罗了一桌菜,招呼张延卿坐下。
父子俩都不主动开口,张景心恍若未觉,只温声招呼这个比她小十几岁的继子吃菜。
张宏安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人人羡慕他有个工作能力绝佳的儿子,接手短短时日就将公司市值翻了几番。
他原先还自得,等老友们嘴里“不成器”的儿子纷纷结婚生子,这种自得就变了味。
刚开始回国时,张延卿接手公司事务多,他体谅儿子的压力大;等公司平稳上了个新台阶,张延卿的借口就变成了“没有合眼缘的”。
海市从来不缺宴会,他冷冰冰往那里一站,原本有意的名媛都绕道走。谁家女儿不是千娇万宠的长大,属实没必要上赶着找不痛快。
如此三番五次,这种目的性明显的名利场宴会他就示意秘书从日程表上删掉了。
张宏安无计可施,儿子羽翼已丰,他拿捏不住。
只好隔三差五打电话跟崔秘书抱怨,提点她如何帮助张延卿提升女人缘。
崔秘书哪里敢做顶头上司的主,又不好违背张董的意思,只能旁敲侧击观察张延卿的喜好。
哪天他多看了谁一眼,她都要在心里反复琢磨一二。
“你看看,外头那些报纸怎么说?都只差明说你喜欢男的了。”他好不容易看好的余清扬,虽然是蒋家旁枝,但女孩子漂亮,又宜家宜室,最是合适不过。
结果昨天老友一通电话打来,埋怨他这事情做得不地道。他那孽子压根就不给人面子,甚至还带了另外一个女生砸场子。
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他自知理亏,连连道歉,面子和里子双失。
张延卿慢条斯理放下碗筷,抬手松了松领带,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这样的戏码每隔几个月就要上演一次,他都习惯了。
张宏安却越想越气,这个儿子,按理说长得也还不错,工作能力也还行,怎么在婚姻这个事情就这么艰难。
难道真的打算做和尚?
张景心出口打圆场:“现在的年轻人都结婚晚,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张宏安讽刺亲儿子不遗余力:“他还年轻人,他今年都三十四了!”好像三十四岁是多么不可饶恕的年纪。
“您不用费心给我安排相亲了。”餐厅明亮的水晶灯好像聚在他身上,照亮他带着锋芒的眼神。
张宏安气急:“你这是什么话?”
张延卿微微一笑,扫过他父亲的脸:“我有打算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