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登高

晚上睡得早，大家都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也真是奇怪，不只谷筱筱，大家都是在这里比在中州睡得好，一夜无梦，早上起来也是神清气爽。

谷老夫人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看样子已经做好好一会了，只等他们起来，这让子新她们既温暖又感动，他们都是孤儿，除了在这里，很少能感受到一家人温暖的时候，子鹏小声对子雨道：“我终于知道你之前老跟我们讲想来元江了，我觉得我也爱上这个地方了。”

子雨得意的笑，十分满足的表情，她怎么会说假话。

因为今日是元江一年一度登高的日子，这是这里独有的日子，每年这时候，登山的人络绎不绝，所以谷筱筱特意挑了这个日子回来。

见她们都不慌不燥的，老太太倒先急了，催着谷筱筱道：“小小，赶紧叫你朋友吃饭，吃了好出发，不然晚了就挤不上去了。”一面说着一面把她早就准备好的吃食装好，有芝麻饼，炸糕，酸梅汤，都是一些方便又好带的食物。

装了鼓鼓嬢嬢一大包，老太太却还是不满意，绞尽脑汁想着还能装些什么，谷筱筱赶紧拉住老太太的手道：“好了好了，阿婆够了，足够了，山上什么都有，需要什么买就是了，不用这么麻烦。”

听见这话，老太太却不乐意了，数落道：“小小，你可千万不要去山上买，那山上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况且人那么多，你想买都不一定买的到呢。”

说完回头又看见一桌子人还在慢悠悠吃着饭，子雨和子鹏还打闹着，老太太着急忙慌道：“不是老婆子赶你们走，只是这登高节一年就这一次，元江人大多都会去，人山人海的，去得晚了，天黑都不一定回得来，好了好了，我做好晚饭等你们，你们现在赶紧出发。”

子鹏还欲再说上两句，一抬头却见谷筱筱瞪了他一眼，吓得不敢再言语，赶紧咽下最后一口饭，刺啦一声站起来，“我吃饱了，可以出发了。”

谷筱筱把老太太手里的包裹拿过来递给子鹏，道：“放马车里，出门右转两个弯，有一家卖烧饼的，你去买几个带上，再让那人找几个轿夫，待会送我们上山。”

“是。”子鹏应道，接过包裹就要出去。

老太太却拉住了他，瞪了谷筱筱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找轿夫干什么？”

“阿婆，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找几个轿夫，多付他们一些银钱，他们自是乐意的。”老太太年纪大了，近几年身体愈发不好，走几步路就累，更何况登山。

“行了行了，自从你阿公走后，你几时见我去过，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谷筱筱将将要拉老太太的手一顿，再也不好说让她同去的话。

老太太转身去往里屋，不一会就拿出一个小包裹，她拉过谷筱筱的手放到她手上，轻声道：“这都是你阿公爱吃的，一年到头也就去这一次，多陪他说说话，他生前虽不爱热闹，话也少，但总归是想你们的。”

谷筱筱接过包裹，沉甸甸的，甚至能闻到从棉布里散发出酒的香味，谷筱筱不爱喝酒，但一下就能闻出这酒是东街集市上张伯伯家里的，从前阿公在的时候就喜欢喝，每次有新酿好酒，张伯伯总会先给阿公送些来，也不收钱。

那时阿公每每感到愧疚，张伯伯就乐呵呵道：“老谷啊，要是你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这样，把你家小小嫁给我的孙儿，你可是有一辈子喝不完的好酒咧。”

这下阿公可不乐意了，他摆摆手道：“去去去，你家那小子五大三粗的，那胳膊比我家小小腿还粗，要是欺负我家小小，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不行不行，我还是要给小小找个身板小的。”

这话让张伯伯好气又好笑，他骂道：“真是没眼光，我家孙儿模样看着是凶了点，可越是这样的越是会疼人呢，算了算了，我还舍不得我家孙儿呢，你家丫头跟豆芽菜似的，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哼。”

这话题不欢而散。

后来听说，张伯伯的孙儿娶了一个美娇娘，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一家子幸福美满。

张伯伯年纪越来越大，身子也不太爽利了，可每年还是会酿一些酒，家中人都劝他歇息，可他总是义正言辞道：“老谷喝了这么多年我酿的酒，若是换了别的，我怕他不习惯。”

而每年他晃晃悠悠来给老夫人送酒的时候，总会嘟囔着：“老太太啊，你们家老谷，哪里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当年就是看不上我家孙儿，现在他们一家子可好了，可惜啊，他没看到。”

每年如此，用他的话说，他要送到入了土便不送了，人生得一知己，百世难求。

你看，旁人都说他阿公是那样好的人，可他死时，却背负一身骂名，永世难安。

谷筱筱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又松开，她对着老太太将要消失的背影问道：“阿婆，你可曾有一分怀疑过阿公？”

“可曾怨过他？”

谷老夫人的背影停下来，并未转身，许久她缥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