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马威

却见丫鬟们分下去的多是些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而享用者却是些素来吃了上顿捞不着下一顿，面黄肌瘦的难民。

甚而有人还在吆喝着:“不够再添。”

于是此起彼伏的，都是盛赞之音。

绿意看了，更是止不住冷笑。

崔常意觉得侯夫人真是好兴致。硬是杵这看所有人都吃饱喝足了，才笑眯眯拉她回去。

一面又笑道:“常意啊，人还得是常怀善心。善心结善果嘛。”她喋喋不休地说些体面却又没道理的话，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挤出了褶皱，多少层胭脂水粉也盖不住。

崔常意仿佛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只是笑语盈盈，连连应是。

侯府香火旺盛，有几个也凑过来一边听着，嘴角噙着的笑夹杂着嘲讽与轻蔑之意。

怎么人都是一副嘴脸，他们却奇丑无比。

崔常意笑着想道。

平昭侯似乎对这边的下马威毫无察觉，只是沉浸于百姓的夸赞中，而飘飘然了。

肥硕的身材被圈在一改再改却仍旧不合身的官服里，脸上油光满面。

绿意气急，想上前驳回几句，却被盎然静悄悄拉到一边去。

无人注意。

崔常意觉得，如果侯夫人不那么虚伪与贪心的话，其实今天也不至于此。

她啰嗦了很久，底下的难民已经有两三个捂着肚子滚在地上开始哀嚎。

其余人不过做个面子功夫，自然不在意。于是当半数人都皱着眉有不适之态时，事情已无回转之机。

这条街繁华，是侯府洋洋得意的脸面，同时也为很快聚集起来的人群奠定基础。

天子脚下，岂无王法？

当这几日亲自下场巡查的京兆尹拨开人群，看到的便是——

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正分发着药丸。

“这是在做什么？”

他大步流星走到绿意与盎然身侧，寒声问道。

“他们吃坏了肚子，我家小姐刚好准备过消食丸。”盎然答道。

“因何吃坏了肚子，又为何……”京兆尹一仰头，见是侯府，两人又是生面孔，遂没好气道，“为何在侯府前撒野？”

侯夫人已意识到不好，忙想过去拉住二人。却因方才嫌恶难民，早就躲得远远的，又有崔常意拉着，并不得逞。

两人自然是一番“添油加醋”的解释过，睁着湿漉漉的眼:“我家小姐可是正经的侯府大小姐，大人莫要冤枉了，毁我家小姐名声。”

京兆尹亦是出自于高门大户，当今太后便是他姑母。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侯夫人意欲何为。但他素来不喜后宅妇人争风吃醋，使些腌臜手段，也没了好脸色，直往侯夫人而去:“侯爷，夫人。”

崔庸撑着笑，拱手回礼道:“顾大人。”

“下官说话直。”他冷冷看着侯夫人，“做事也要有分寸。就算是难民，也不能随意利用，枉顾性命！”

侯夫人只得陪笑，喏喏应是。

京兆尹拂袖而去。临走前，对崔常意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穷山恶水多出刁民。那这天下富贵名利云集之地的难民，似乎也懂得了几分人情世故，成了个精明的刁民。

京兆尹这么一说，便陆陆续续反应过来了。方才的盛赞登时便换了人，直呼崔常意为现世菩萨。而骂声，又滔滔不绝了。

崔常意踱着轻快的步子过来，笑盈盈道:“夫人有心是好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不是您的错。相信诸位都不会怪罪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