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太远与太近
兵分两路,韩佑带着人前往桐城舟师大营。
老头庞攀坐在车厢里,兴奋的满面通红。
陪伴他的是几位老夫子,报了名后,庞攀连连施礼。
他的礼不施给宫寒这些老夫子的头衔,什么原国子监学官或是什么大儒名士,而是名家之后,百家之后。
庞攀这辈子可谓起起伏伏浮浮沉沉沉沉沉,早已活的通透。
老头心里和明镜似的,儒学已是变成了统治者手中里的工具,不打仗还好,只要老百姓安居乐业一切都好说,若是逢了乱世的话,儒学屁用不定,哪怕是想要创出个盛世,也需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才有利于天下,利于百姓。
庞攀来了,小王爷不想来,也来了,要不然容易挨老师父之慈爱大撇子。
注意,是师父,而非师傅。
庞攀并没有教授韩王小八什么驭下之术、儒家精要,老头一直都在传授一个思想,以武止戈。
和平,是打出来的,盛世,也是打出来了,打服了所有人,自然就没有人去阻止你施展抱负了。
这一年多的光景,衣食住行,庞攀将周庸当亲孙子一样对待,可谓无微不至。
韩佑带着人离开了酉州,此时的酉州庞家祖宅中,乱中有序。
庞家这一代的家主庞尚坐在正堂之中,调度有方。
谁谁谁马上带着人接替城防,谁谁谁带着人散开巡城,谁谁谁张贴告示如何如何。
庞尚今年五十有五,和他爹庞攀不但长得像,体型也像,威严还是有的,毕竟是家主。
人世间就是如此,人也是如此,哪里都有蝇营狗苟,哪里都有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那里也都有卖国求荣的叛徒。
就如同东海,世家与瀛贼,与瀛岛私掠船狼狈为奸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可越是这种地方,越有着一些心向国家的人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而不妖,正是这些如同异类一般的人们在危难之际挽大厦之将倾,不顾生死,庞家就是如此。
也如同南关、北关,好多人并非忠于朝廷,他们甚至想反了朝廷,可他们忠于国朝,忠于百姓,忠于信仰,至死不变。
整个庞家都动了起来,整座酉州城都动了起来,做好最好的打算,做好最坏的准备。
好,韩佑带着人长驱直入,一座城接着一座城接收,官场换血,大换血。
坏,韩佑被打回来,回到酉州城,世家、官府,皆叛。
庞家早已准备了多年,家主庞尚没有丝毫惧怕,反而恨不得马上被叛军围了酉州,庞家可以死,可以灭,可以亡,但是有一点,必须是有骨气的死,战死,绝不跪着生!
“这位小将军倒是不负其威名。”
庞尚呷了口茶,笑吟吟的说道:“只带着区区七千人便敢深入东海三道,难怪被父亲大人青眼有加。”
一群庞家子弟连连附和,他们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干瀛贼的庞攀,消息并不闭塞,韩佑的事迹他们也了解了七七八八,朝廷能给韩佑派来,不正说明了君臣们的决心吗。
众人给韩佑一顿夸,对庞家人来说,甭管你是个什么出身,甭管什么官位,甭管过去如何,只要你肯干瀛贼,那咱们就是好朋友,好兄弟。
就在此时,一名庞府管家跑了进来,大惊失色。
“老爷,老爷出事啦。”
管家后面跟着一群家丁,哆哆嗦嗦的拎着一大堆破布袋子,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味。
“慌张什么。”
庞尚眉头一皱:“何物发出如此恶臭?”
“是…是…韩将军离去后在营地门口见到的。”
管家早已是六神无主:“您自己看吧。”
家丁们小心翼翼的布袋子统统解开,里面全是大骨棒子。
一群庞家子弟们望着地上这些散装祖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陷入迷茫的不止有一群庞家人,还有京中的君臣们。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景治殿中,老八望着书案前堆积成小山一般的“辞呈”,同样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老八的脸白了,吓的,旁边站着的文武双腿都开始打颤了。
一群大臣坐在绣墩上,除了黄有为外,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除了黄有为。
“辞呈”共有一百二十七封,全部来自兵部,或者说是兵部收到东、南、西、北西地各处州府。
全是武将,统统都是武将,品级最低的是校尉,品级最高的是正四品一营主将,还有乱七八糟的军营守备、都尉等等。
辞职的理由五花八门,致仕的、告老的、乞骸骨的,请老的、谢病的、解印解佩的、除衣的、投冠的,还有走走路摔断腿的。
军伍想离营,可以,不是不可以,只要有正当理由就行,人家都不想干了,朝廷也不可能强留,这个正常。